眉州,位于成都平原的西南面,屬劍南道四十個州的其中之一。劍南道又因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同,分為劍南西川和劍南東川兩個節度使分轄。眉州具體隸屬于劍南西川節度府。
大唐法理上的行政管理區劃,為州和縣二級模式,“道”是朝廷派出機構,不屬于一級政府。而軍事管理劃分又是一個體系,主要是看軍事方面的地理位置重要與否。劍南道、山南道等就是如此。劍南道隻有這個稱謂,而真正的實際管理者,就是劍南西川與劍南東川兩個節度府的一号首長即節度使,各自管轄各自的地盤。同時唐朝的行政管理與軍事管理為一體,并以軍事管理者為主,節度使既管理軍事調兵遣将,又掌管政務賦稅民事等。一方節度使就是一方的軍政首腦,有時的實際權力還要高出中央的“三省六部”,因為他們有能力影響着皇位的更替和朝堂政策的走向。
眉州是南北的交通要道,朝廷對雲貴疆域的管理往來,必經此處。同時向南直達鄰國南诏,向西可與強大的吐蕃相連。這裡是山水田園相間,多山而無險峻,多水而不肆虐,田疇阡陌縱橫,人文曆史悠久,在南北朝時就有“書城”、“書社”流傳下來,學習與讀書之風盛行。這裡也是佛教道教的際會場所,自然陶冶着百姓的靈魂與情操。深厚的文化底蘊使眉州人傑地靈,名人輩出。
眉州的經濟文化人口,在劍南西川諸州的發展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且緊鄰成都那樣的大都市,自然是一個令人向往的生活樂園。
唐朝在劃分行政轄區級别時,是很有等級之分的,同樣是節度使,地理位置不同其使節的政治和經濟待遇差别很大。今天的西川節度使,雖統領半個道的區域,卻是一個能參與朝廷決策的重要角色,有着宰相和郡王的級别。而相鄰的劍南東川,卻是一個人們不願接受的差事,當然政治和經濟待遇自然要低人一等。州縣也是如此,朝廷以每個州的人口作為等級标準,與級别、待遇相關聯。所轄四萬戶以上的為上州,兩萬戶以上的為中州,兩萬戶以下的為下等州郡。下等州往往是偏遠世界、蠻荒之地,是那些很不受皇帝待見或被貶官員的最後歸宿。
眉州屬于上等州郡,仕途的上升通道自然寬廣,是那些有抱負的官員最理想的去處。
唐朝官員的升降進退,是很民主和自由的。在京都的官員,一類是那些能背靠大樹且出身貴胄之人,就會一心一意地專注京城衙門裡任何合适職位。那些靠十年寒窗過關斬将的“進士出身”,尤其是被殿試錄取的所謂“天子門生”,更是不願離開京畿重地,以祈求被皇帝欽受官職,走進決策中樞。在京都還有一個讓人忘情流連的更大因素,是進可入主廟堂,退可為一方大員。
而另一類是沒有靠山又有自知之明者,也會要求到地方工作。“真能為朕排憂解難”!這往往會被皇帝誇獎一番,讓你挑選一處比較理想的地方,給一個相應的官職,這被稱作“外放”。同時,到地方任職有一個最明顯的好處,是各種待遇相比于京城要略高一些,整體補貼收入明顯提升,“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也屬于正常的收入。
薛鄖,就是這樣一個與受禮和升遷無緣的、有身份無地位之人,自然要求“外放”是他最好的選擇。
在距離眉州刺史府北面不遠的一個小丘旁,矗立着一處坐南朝北的嚴謹庭院。主房是五間全木制的青瓦上房,屋頂正脊和垂脊上,鑲嵌着狻猊獬豸等避災消禍保平安的小怪物;挑梁突出,有簡單的镂空雕刻,外突的屋檐流線型的向上延伸,同樣端坐着一個祥瑞之獸,仰天默然。東西各三間偏房,與正房相似隻是低矮窄小一些。這是一個古味濃郁的庭院和人家。
四周堅固的木栅欄爬滿了厚厚的薔薇,一年四季斑斓的花朵漸次開了又謝,從沒有間斷停歇;馥郁的花香整日彌漫在四周,時有蜂蝶蹁跹過往,不知名的靈巧鳥兒,展示着斑斓的身影在花間穿梭鳴唱。院子的中央一顆參天梧桐樹,繁茂的枝葉籠罩了大半個院落,一看便知,這座房舍是圍繞這顆大樹而修建的。梧桐樹上莺飛鹂翔,幾處鳥窩中雛鳥在急急的呼喚着,期待着父母銜食來歸,同時又将這座古色古香的房舍,襯托得敦厚樸實。
這片庭院的主人名叫薛鄖。一個五十六歲的标準男子。一米七五的筆直身材,微胖白皙,滿頭黑發中間有少許霜華,沒有學究那種慢條斯理的動作,可他确實是一位知識頗豐的老者,一個不苟言笑的政府官員。他就是要求“外放”到眉州,并任刺史府長史——薛鄖秘書長。
此時的薛家庭院中肅穆一片,這裡正在籌辦喪事。滿院身着僧衣的佛家弟子正在誦經,緩慢而清脆的木魚聲震響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