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晴想先離這個“污染源”遠一點。
張召被嗆了一回,似乎沒有立刻想到回應的方法,嘴裡不知道念叨着什麼,背着手離開了。
看到張召走開,樂晴立刻轉頭找背後工位的同事。
“下午好,今天過得怎麼樣?”
那個叫鄒新伊的女生擡起頭,把樂晴吓了一跳。
鄒新伊的雙眼下挂着大大的黑色眼袋,眼神空洞,頭發淩亂,加了半個月的班估計都成不了這個樣子。
看起來,她今天過的不怎麼好。
“你……多久沒回家了?”
“一,二,三……”鄒新伊低頭掰着手指,掰了半天,“二十三……”
“二十三個小時,還是二十三天?”
鄒新伊盯着樂晴的嘴唇,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敢情是加班加傻了。
“那我能問一下,我們的工作内容是什麼嗎?”
鄒新伊癡癡地盯着樂晴看了半天,久到樂晴以為這個“工作機器人”死機了,她這才慢吞吞從抽屜裡拿出來一本厚厚的書,遞到樂晴面前。
樂晴接過書一看,發現這不是什麼書,而是《文化輸出部工作條款》。
這家公司、這個部門的工作條款。
樂晴拿着書轉回工位,打開能拍死上司的工作條款,按照目錄直接翻到工作内容。
“第一條,每人每天需要完成五萬字的小說創作,如當天未能完成,則追加十萬字懲罰……”
所以,這家公司所謂的“文化輸出”,其實就是寫小說。
一天五萬字,如果完不成就要在補齊的基礎上再寫十萬字……這是什麼人間牛馬,難道大家都不反抗的嗎?反抗不了,離職也行啊。
難道這裡沒辦法離職?
樂晴擡頭環繞四周。
擠得滿滿當當的辦公室裡,隻有鍵盤啪嗒聲和主機嗡嗡聲,所有人都在頂着雞窩頭在打字,沒有一個人關注樂晴的小動作。
于是,樂晴光明正大走了出去。
走出辦公室之前,樂晴不忘回頭偷偷瞄了一眼鄒新伊的電腦屏幕。
閃爍的屏幕上,跳動着七個字符,任憑鄒新伊怎麼繼續打字,不斷出現新的色塊組成馬賽克,可是馬賽克隻是堆疊在一起,讓原本的文字更加模糊,就好像他們的生活,而文檔上的字符怎麼也沒有多出一個來。
永遠也打不出下一個字符的文檔,永遠也無法完成的工作任務,永遠也沒有辦法下的班。
他們成為耗材,被困在這裡,直到腐朽,直到下一批耗材滿懷憧憬地接替他們的崗位。
-
樂晴坐電梯來到一樓。
“叮”!
樂晴從電梯裡走出來,六米的挑高層隻有八台電梯,往左是大理石牆,往右是閘機,閘機外站着六個保安,他們目光灼灼盯着樂晴。
樂晴在閘機的人臉識别系統前對了半天,系統總是彈出“非法闖入人員”的紅色警告,而守在外面的保安一手插兜,好像就要對樂晴動手。
有沒有搞錯,哪裡有人是從閘機内部非法闖入的?
還有這幾個保安,他們兜裡是有槍嗎,這麼警戒?
還真有可能……樂晴差點忘了,這是在迷霧之境。
樂晴從兜裡掏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工牌。
[臭柿仔文化科技有限公司,文化輸出部,樂晴]
樂晴把工牌放在閘機上,閘機依然重複着“非法闖入人員”的紅色警告。
眼看着保安就要一擁而上,樂晴當機立斷躲進電梯。
保安皮鞋敲打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樂晴拼命按電梯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關上,保安舉着槍已經到了門口,漆黑的洞口對準了她。
終于……在保安扣動扳機前,電梯門關上,開始緩緩上升。
樂晴靠在梯廂,松了一口氣。
身體放松下來,樂晴一陣後怕,不由得想,如果死在迷霧之境會怎樣,徹底死去嗎?如果是魂穿,說不定還能出去,但如果是身穿……那應該是徹底死了。
到底是身穿還是魂穿?在地鐵站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死在了裡面?還是在死前被判定任務成功,所以活了下來?
一切猜測都是虛的。
靠着混亂的世界和她貧瘠的大腦,完全無法推理出完整的世界觀,她隻能連蒙帶猜,十分警備。
看着電梯顯示屏的數字不斷跳動,樂晴還是回到了六樓——文化輸出部所在的樓層。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門外站着一個還算是熟悉的人。
如果把迷霧之境當作副本,這算什麼,多人副本?
不過系統也的确沒有說迷霧之境可不可以多人一起進入。
“樂晴?”
電梯外的人也有些驚訝。
丁凡穿了一件格子襯衫、一條灰西褲站在電梯外,手裡還拿着一疊文件。
樂晴剛想往外邁的腿忽然停住。
這個丁凡,是真的丁凡,還是迷霧之境生成的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