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她做主給譚子林休了假之後，兩人還沒單獨相處過。每每碰見或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任務，兩人也隻是打個招呼，默契的沒有提那天的事。

這會兒好不容易有了時機，戰纾問出口。

“挺好的。”譚子林撓了撓頭。

實際上那次休假還沒休完他便提前銷假回歸了，雖然他有時候還會做那次任務的噩夢，但他對這份職業卻有了更大的不舍。

“那天是我情緒有點失控，話都瞎說的。”譚子林眼神盯着地面，聲音低沉。

可随即他又翹起二郎腿晃了晃，語氣也堅定起來，“但哭歸哭，鬧歸鬧，警察我是要一直當的！”

聽着他信心滿滿的發言，戰纾笑容真切了幾分，接過譚子林遞來的還熱乎的雞蛋，轉回最初的話題，問：“你剛剛說查到什麼了？”

說到正事，譚子林嚴肅起來，将手機遞過去。屏幕上顯示的是兩筆高達五位數的交易記錄。

“還記不記得元旦那個案子的死者？”

戰纾接過手機，仔仔細細的對比着看銀行的交易單，“你說王陽隆？”

“對。”譚子林指了下上面顯示的兩個交易時間，“我們當時不是奇怪過他的父母哪來的住那麼久醫院的錢嗎？還因此特意去查了他的賬戶嗎？”

戰纾點點頭，仔細的比較着交易記錄。

之前她查王陽隆賬面的時候發現他賬戶特别幹淨，除了和幾位親戚朋友的借錢轉賬的信息，沒搜到什麼重要的線索。再加上當時那幾位親戚朋友也承認借錢給他，她們最終隻能認為是他的親人朋友線下支付的。

“這個不是王陽隆的賬戶。”戰纾指着屏幕。當時她覺得那案子蹊跷，私下親自查了許久，王陽隆的信息基本上能倒背如流。

“沒錯，這是李猛過往的交易記錄。”譚子林湊近了點兒，“他作為一個從未去過遼城的京城人，曾在八年前分兩次給遼城ip的一個賬戶轉過這兩筆錢，那個賬戶目前已經注銷且注銷時間超過五年，查不到相關記錄，但是這兩個時間内遼城發生了一些未結的案子并且兩次轉賬也在王陽隆離婚和辭職的時間附近。”

“你看這時間節點，巧合得離譜。我覺得這倆人可能有所關聯。要不我們重新審問一下李猛看看他還有什麼沒說的。”譚子林說。

戰纾搓着眉頭，按照思路在紙上畫關系圖，筆尖停在王陽隆的名字附近圈了幾圈。

王陽隆這個案子她一直圈在她的記錄本裡，時不時便翻出來重新推斷。

這個案子死者身份明了，死者的生前人物關系也并不複雜，順着幾條關系線向下找，不是清白無辜就是簡單矛盾，她曾多次詢問或旁敲側擊過王陽隆前妻離婚的理由，卻都以隻是“隻是嫌棄他窮”這種理由而搪塞過去。

整體來說，清澈得詭異。

戰纾皺了皺眉，眼神順着筆尖下滑，落在“王陽隆”名字下面的地點，遼城→湘城。

這種遷移其實很常見，戰纾也是這種遷移中的一員。

湘城娛樂行業興盛，提供了大量工作操作簡單的職位，尤其是一些夜場職位。這些職位并不需要什麼學曆、經驗，甚至不需要實名，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來這裡打拼、生活，而若身處這種行業中，染上毒品也算是司空見慣的事，戰纾屢見不鮮。

無論從哪方面看，一切事實似乎都攤在陽光下，簡單鋪白。像是懵懂無知的孩童眨巴着眼睛看你，讓人覺得世界就是這麼單純，沒有陰謀，也沒有黑暗。

可她不信。順暢的邏輯鍊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環，為什麼辭職？為什麼放棄一切來到這裡？這不正常。

“是該重新審。”戰纾停下轉筆的動作，站起身揉了下太陽穴，“走吧。”

譚子林沒動，一隻胳膊攔住戰纾，“姐，我去就行了，你一整天都沒什麼時間休息，趕緊休息一下吧。”

他又瞥了眼戰纾因幹澀而微眯的雙眼，“要是審出來了，還要再連軸轉，到時候還要靠你分配任務，精神是很重要的。”

戰纾閉上眼，轉了兩圈眼珠，又猛擠了兩下眼睛，妥協的停下腳步，叮囑道：“那行，你先向上面彙報一下，再找倆人跟你一起，還有，先别提及王陽隆，以免打草驚蛇...”

“我知道。”譚子林打斷戰纾，注視着戰纾坐回椅子，抓起挂在椅背的外套随意的丢到戰纾身上，“我又不是第一次審訊了，你放心休息吧。”

戰纾揪住即将滑落的外套，看了眼不給她機會反駁向門外跑去的譚子林。

她感受得到，經過那次休整，譚子林穩重了不少。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

但也沒功夫細想，她動了一天腦子，已經十分疲倦，剛剛又被譚子林一打岔，強壓下去的困意開始上湧。

她臉枕着手臂側趴到桌子上，撐着眼皮打開手機，“有點複雜”幾個字還在打字框未來得及發出去。

或許是許久沒等到戰纾的下文，對面轉移了話題，發了幾張戰勝的照片過來，等了幾分鐘仍沒收到戰纾的回複，了然戰纾正在忙碌，叮囑了幾句不再打擾。

戰纾翻到最下面的消息，是盛歸發來的“晚安”，她編輯好文字，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快淩晨兩點。猶豫了片刻，她删掉未發出去的話。

盛歸睡眠淺，明天又是早班，這會兒就先别回他了吧。戰纾心裡想着，索性湊近手機，一一點開盛歸發來的圖片。

戰勝今天似乎被遛的有些累了，在飯盆旁就睡過去了，圓滾滾的臉有一半還搭在碗口上，盛歸将它這副模樣360°都拍了照片，其中一張盛歸穿着睡衣出鏡，在戰勝身邊比了個剪刀手。

照片還沒全看完，戰纾的眼皮支撐不住的粘合在一起，意識消失的前一秒，她似乎聽到了朦胧的、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夢中誰在向她呼喚，可她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