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回宜塘園的時候已然接近淩晨。
盛歸熄了火靠在椅背上緩神。
“開這麼久累了吧。”戰纾沒急着下車。
“還好。”盛歸轉過臉笑了一下,淺淺的笑容在車頂燈暖黃的柔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見戰纾一直看着自己,盛歸臉朝回前方,右手卻摩擦着皮質車座,一路磨蹭到戰纾耷拉在車座上的那隻手邊,試探着握住。
戰纾沒躲,五指順勢擠進盛歸的指縫,十指交纏,默默回握。
“餓了嗎?”盛歸問。
“有點兒。”戰纾說,“一起去樓上吃點東西吧。”
“好。”
雨已經停了,盛歸牽起戰纾的手小心的避開地上的水坑。
兩個人掌肉蹭着掌肉,共享着體溫。
戰纾微微落後盛歸一步,眼神停在交握的雙手上,随即五指用力壓住盛歸的手背,将兩個人的掌心完全重疊。
時間太晚,盛歸簡單煮了兩袋拉面。
戰纾換好衣服,瞄了眼見到來人屁股都沒挪動一下就再次閉上眼睡去的戰勝,短促的笑了聲,坐到餐桌旁往廚房裡望,看着正往面裡加蛋的盛歸。
“你對我真好。”她突然感歎道。
“給你面裡加個雞蛋就算對你好啦?”盛歸聽到肚子咕咕叫的聲音,笑着回答,“你也太好滿足了。”
戰纾搖頭,“這隻是對我好的一點,占全部的好的0.001%都不到。”
“那你具體說說?我聽聽我都對你好在哪方面。”盛歸往碗裡夾煮好的拉面,沒擡眼,一副等着接受誇獎的模樣。
拉面的香味飄進餐廳,戰纾閉上眼,左右輕輕晃着上半身,一根食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戳着自己的臉。
“給我做飯,提醒我天氣變化,囑咐我按時上藥,幫我照顧戰勝,也照顧我,一直陪着我......”戰纾的音量逐漸降低,最後一句低得像是自言自語。
“總之,很多很多,我說不完,說一整晚也說不完。”戰纾提高了音量補充了一句。
“哦~原來我這麼好啊。”
瓷碗擺到桌子上清脆的聲音在面前響起,熱乎乎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戰纾睜開雙眼,波浪形的拉面上方鋪着兩瓣蛋,蛋黃中間帶着一點流心,外部蛋白上方撒着幾粒黑芝麻,兩片用摸具壓成花形的胡蘿蔔片搭在碗邊,旁邊還堆了一些豆芽和幾片鳴門卷,擺盤精緻得像是昂貴日料店裡的菜式。
戰纾看了眼單手撐着桌子眼含笑意的盛歸,握筷子的手收緊。
盛歸總是能把簡單的日子過得最大程度的舒坦,生活能力一百分,如同掌管人間煙火氣的神仙。
可她不是這樣的人,沒有這樣的能力,一切隻能稱得上能活就行,凡事都能忍,吃穿用度都不挑。吃無味的白水面條也願意,吃批發了一箱屯在辦公室的面包也可以,衣服能穿就不去買新的,反正怎樣都能過。
她不是沒錢,隻要她願意開口要,她立刻會收到五六位數的轉賬。就算她現在不接受父親任何的資助,一切靠自己從頭走過,她的工資在社會中也算得上中等水平。
但她卻沒有什麼欲望,一切得過且過。
戰纾用筷子頭點了點流心的蛋液,伸出一點舌尖舔掉。
“怎麼還舍不得吃上啦?”盛歸看着戰纾躊躇的模樣,替她拌勻了湯汁,“趁熱吃,喜歡這種我以後都這樣給你做。”
“我沒,我隻是試試溫度。”戰纾臉紅起來,夾起一瓣流心蛋迅速塞進嘴裡咀嚼。
盛歸見狀,也沒戳破她的話,笑眯眯的接回到剛才的話題,說:“那你喜歡嗎?”
戰纾睫毛顫了顫,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反而端起碗喝了口湯汁順嗓子,說,“感覺,我們現在不太像朋友關系了。”
“嗯。”盛歸承認,“是啊。”
雖然他最初也想把控好朋友的距離,但他控制不住。
他沒辦法像對待其他朋友那樣對她,她在他這永遠是特殊的,沒有人能齊平,連他自己都要讓位。
“所以我們要做回普通朋友嗎?”盛歸指尖磕着桌面,忐忑的問。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哪種答案,或是說兩個答案都讓他恐慌。但現在危險的關系已經無法維持,他不得不面臨答案。
“......”
戰纾沒立刻回答,她用筷子尖在碗底畫圈,似乎下着某種決心。
然後,她放下筷子,雙手平整的搭在桌面上,說:
“盛歸,其實這些年,我很想你。”
當年徐海和她說,有些東西在未來回看時會發覺過去的那些付出不值得。可都過了那麼久了,無論什麼時候想起,她都還是會覺得盛歸值得,值得一個人緊緊握着他不放。
啪。
筷子從盛歸的手中掉落,敲在碗邊發出清脆的一聲,連帶着他的心。
戰纾轉過頭看他,見他呆愣愣的張着嘴,面都從碗邊垂落,有些害羞的咬住下唇,擦了下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