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麼覺得。”
戰纾笑起來,睜圓了眼看向盛歸。
盛歸停下動作,一手握着包住頭發的毛巾,一手覆上戰纾的雙眼,強硬的打斷她的視線。
“累了就歇歇。”盛歸說。
戰纾斂起笑容,睫毛在盛歸寬厚溫熱的手掌中撲閃,末了,她閉起眼,頭試探的向後靠,在觸及到盛歸的膝蓋處時停頓下來,等了半分鐘,才将頭的全部重量抵在盛歸膝蓋上。
熱水也從四周重新包圍住自己,戰纾沒頭沒尾的說:“我回家了。”
“嗯。我知道。”盛歸收回手,撚着她的發梢,在看到她頸後的疤痕時手指一顫。
戰纾靠着盛歸,依舊閉着眼,沒有驚訝盛歸的回答,繼續說:“我去看他們了。錯峰清明,現在人少,可以多和他們說一會兒話。”
她撩起一捧水澆到自己臉上,滿身的疲憊溢出來。
“往年我每次去看他們的時候總是失眠。”戰纾撩起一捧水澆到自己臉上,“但今年比往年能好一點。每天都有好些事情要想,動腦子久了,就容易入睡了。”
說完,像是要佐證自己,她又說:“我最近還在想,我爸再幹幾年就要退休了,到時候他自己住會不會太孤單,要不要讓他過來,畢竟我基本不會回去了。可是要是讓他來的話,我的工作就瞞不住了,他肯定要逼着我換崗位。”
“我該怎麼選擇?”戰纾問。
“這事不是還關乎一個人嘛。”盛歸說,“你有機會可以問問他的想法,你别自己想那麼多。”
“你所擔心憂慮的事在别人眼裡可能不值一提也說不定呢。”
“...也是。”戰纾的睫毛重重抖了抖,擦掉臉上的水,隔了一會兒,說,“算了。還有時間呢。先不想了。”
“還是多想想現在吧。”戰纾睜開眼無奈的看着天花闆,“明天就要上班了啊。”
“這回可沒有年假啦。”戰纾歎息一聲。
戰纾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那日洗完澡便收拾好情緒,恢複了平靜,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而這幾天也确實擠壓了不少工作等着她。
自從元旦的那一場轟動的毒品案後,湘城案件發生的頻率降地了不少,隻是,關于販毒團夥,警方暗地裡追蹤了很久也沒什麼結果,整個團夥好似原地蒸發了。
戰纾覺得事情并沒有簡單的結束,出去的道路搜索不到,那他們必定還潛伏在這座城市,但那種狂徒真的會如此安分守己不漏任何馬腳?
她心下惴惴不安,但又無從下手,一連幾天下來,她突然升出幾分煩悶。
同樣讓她感到煩悶的還有回南天的到來。
三月的湘城與幹燥的、每日攜塵帶土的刮着冷風的北方不同,不下雨的時候都是陽光明媚的,隻是空氣依舊厚重潮濕,像是包着隐形黴衣的菜肴,看起來美味,但不能吃。
這種反差讓戰纾有些不舒服,好在盛歸在這邊住了幾年,攢下不少經驗,常常過來給她支招。
“你是第一次感受到回南天的威力吧?”
盛歸見戰纾無可奈何的盯着牆壁上挂着的一層水珠,笑着調侃。
“嗯。”戰纾用手指劃下一道水痕,洩氣道,“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盛歸說,“但我一般會安慰自己想它是寒冷大惡魔最後的反撲。把這日子捱過去就獲得闖關獎勵——豔陽天了。”
“那我要添點防禦裝備,讓自己少掉點血條。”戰纾說話的同時又往屋子各處多塞了幾袋幹燥劑,除濕機開到最大,才安心的坐到餐桌旁。
盛歸看着戰纾忙活了一圈,帶着點脾氣的戳了一筷子飯塞進嘴裡,無聲的笑了下,問:“明天想吃什麼?孜然羊肉還是水煮魚?”
話說得過于自然,戰纾擡起眼皮看了下他,倒也沒什麼異議。
畢竟,是她沒有主動收回盛歸手裡的鑰匙,也是她給他每天來宜塘園做飯的權限。
沒辦法,誰讓盛歸做飯太好吃了,還變着花樣不重複,套牢了她的胃。
但她也沒白占盛歸便宜,盛歸辛勞的報酬是加班時在宜塘園小睡的特權。
這樣的日子長了,二人得以窺見一點彼此所錯過的那些歲月裡對方的生活。
飯後,戰纾攪着盛歸給她沏的茶悄咪咪的向他透露,自己原先曾想要轉為緝毒警,可惜考核不過關,才當了刑警。
盛歸對于戰纾考核的失敗感到訝異,戰纾的能力有多強他再清楚不過,要多嚴格的考核才能讓戰纾都失敗?
盛歸再三追問具體情況。
戰纾沒着急回答,捧着茶杯晃了晃,清新的茶香萦繞在鼻尖,熟悉的動作讓她想起那個駁回她的男老師。
那名老師曾經教她《犯罪現場勘查》和《心理減壓》兩門課程,南方江城人,平日裡總是捧着個茶杯不苟言笑,上課時雙手背在身後,腰闆挺得筆直,正言厲色。
大多數同學都怕他。
但戰纾不怕。
或許是她在課上與衆不同的淡然态度,抑或是性格上相似的犟與孤僻。那老師對她格外關照,哪怕後期她不再修他的課,他也常常過問她的功課,指點迷津。
因此,當戰纾轉任的申請被老師一句“不行”駁回的時候,她最為不理解。
明明她綜合成績第一,沒有理由不通過。
于是,她去辦公室讨要拒絕的理由。
那天,老師端起他的結着茶垢的茶杯也是晃,隔着桌子沒有任何解釋和安慰,隻是用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盯着她問。
“你為什麼要去當緝毒警察?”
戰纾的瞳孔縮成一點,舌頭打結磕巴了一下才回答道:“因為有需要。”
桌對面的老師絲毫不意外,靠倒在椅背上表情嚴肅,“戰纾!”
私下裡老師很少用這麼鄭重的語氣喊她名字,戰纾下意識站直身體,五指緊貼在身體兩側。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為了什麼要轉去當緝毒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