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體育小高考補考的日子吧?那體活課正常進行嗎?”李曉牧雙手合十。
“正常,但是不要到跑道上活動,可以去球場或者超市。”盛歸冷冷回答。
沈清維掃了眼刷題的盛歸,湊到他身邊問,“你今天出去嗎?”
自從升到高三,除了主科的其他科目全部取消,每周隻有一節體活課留給同學們鍛煉身體。
盛歸每次都會選擇留在班級做題,但沈清維每周依舊會不厭其煩的問他。
這次出乎沈清維的意料,盛歸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放下筆,決定出去轉轉。
兩人沒去打球,繞到超市各買了根冰棍,盛歸又單買了瓶運動飲料,坐在操場的觀衆席上。
北方三月,風裡像含了刀子,整個操場冷冷清清的。盛歸咬下一口冰棍,從頭到腳凍得一哆嗦。
沈清維見他那樣兒,胳膊搭在他肩上,笑着打趣道:“我倆吃着冰棍,又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回去鐵定要拉肚子了。而且,你還感着冒,你就承認吧,是不是想生病好請假休息。”
盛歸聳了聳肩,沒反駁,眼神搜尋着操場上正熱身的幾個補考生。
戰纾在人群中很突出,她和運動會時一樣,也不熱身,穿着個兜風的校服等在跑道上。
但和那陣也有點區别,她把頭發在腦後紮了個揪,還有,現在是寒天,風吹過她的校服,空空蕩蕩的,穿得太少了。
盛歸咬下一塊雪糕,眉心鎖在一起,牢牢的盯着戰纾戴好計時芯片,聽候發令,起跑。
沈清維知道他在看她,餘光觀察着盛歸的臉色說:“戰纾這也太拼了啊,800米上來就這麼快。”
戰纾沒看見觀衆席上的二人,她聽到耳邊刮過的呼呼風聲,春風太過凜冽,像一張會割人的大網阻止她向前。
她眯起眼睛,加快腿下頻率,她較勁,偏要迎風加速。
嗓子發甜,呼吸變重,腿越來越沉,眼前發虛,腳下頻率卻不減。
她要沖刺,折磨也好,痛苦也好,她都無所謂。
她要沖破這張網,一次就好。
“我靠,一直這麼猛加速啊。”沈清維訝然,看了眼剛剛自己給她計的時,“我靠,2分47秒,這也太強了吧。這考試女生不是3分20多就滿分了嗎?”
“欸,她咋沒停?不是過終點線了嗎?”沈清維站起身,指着正往教學樓沖去的戰纾問道。
盛歸下意識抓着飲料起身,剛起到一半,見何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朝戰纾跑去,屁股重新重重的坐下去,沉默的看着戰纾的背影變成小小的一丁點,又一下子隐沒在教學樓的陰影裡。
這種天氣,這種跑法,嗓子都要出血了吧。
盛歸輕輕晃了晃腦袋,擰開運動飲料的蓋子,看見瓶蓋上印着的“謝謝惠顧”四個字,愣神片刻又低嘲一聲。
一口氣喝了大半瓶,盛歸才重新擰緊瓶蓋。看着何櫻重新返回操場,替戰纾交還了計時芯片。
飲料甜死個人,齁嗓子,太難喝了,還好沒送出去。
他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飲料,将剩餘的飲料丢入垃圾桶,沒頭沒尾的對沈清維說:“情景描述題太難了,我最早就想攻克這種題型,可是不管怎麼練習,我都還是做不好。”
“啊?”盛歸聊天的跨度太大,沈清維沒理解,幹巴巴的說,“但是你成績進步得很明顯呀。這說明練習還是有用的啊。”
“成績進步不代表這種題我就會做了啊。”盛歸縮了縮肩膀,眼神掃過教學樓三樓,“隻是其他題的準确率上來了而已。”
說完,他拍拍沈清維的肩膀,先一步回了教室,從書桌裡掏出還習題冊那天準備好的那沓紙。
是他無數張他手寫的澄清信。那天他想把這些紙貼到原來照片的同樣位置以作公告來着,半路卻被守株待兔的徐海攔了下來,狠勁兒拍了一下他的頭又大罵他傻,說這樣隻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他不明白,面對流言的解決辦法不應該是澄清嗎,怎麼變成了緘默。但他想不明白的事兒實在太多,這大概是他做不好那種兜兜繞繞的題的原因。
而戰纾,與他而言,也跟這種題一樣。他看不懂,解不開,怎麼做,都是錯。
“如果考場上遇到這種題,不要死磕,先放下往後做,答完卷最重要。”戰纾曾經說過的話浮現在自己腦海,盛歸悲哀的笑了笑。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要我也同樣放下你嗎?
你是不是也希望我這樣做呢。
-
流言就像龍卷風,掀起一陣風雨又倏地消失。
在高考前的緊張氣氛下,大家幾乎不再提及,似乎一切荒唐都不曾發生過。
可是,發生的事總有痕迹,就像射穿身體的子彈雖然找不見了,但是身體多了窟窿。穿上衣服,别人看不見傷口,以為沒事了,隻有自己知道傷口永遠都在,哪怕結了痂,留了疤。
然後這些痕迹便會日日夜夜提醒你是那場無人幸免的事故中的當事人,以此來囚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