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盛歸拄着下巴的手在嘴唇上敲了敲,道:“好吧。”
北方不僅春天短暫,秋天也短,短得幾乎還沒等注意到就飄起了雪。
十一過後,再連着兩場模考,轉眼就要進入十二月了。
這兩次考試戰纾的成績都不太好,最差的一次掉到了七十多名。
徐海找她談過話,但礙于她家裡的情況,徐海沒有批評她什麼,反倒是安慰她,讓她放寬心。
戰纾對于老師的安慰禮貌的表達了感謝,但這其實不僅和奶奶生病有關,更主要是和盛歸有關。
他們開始不斷的吵架。
頻率甚至高達五天一吵。
說是吵架,不如說是盛歸單方面的争吵,戰纾單方面沉默的承受。
至于争吵的原因,不過是一些小事。
可能是因為戰纾走路的時候看手機沒有聽到盛歸說話,或者是戰纾和其他男生說了一個課間的話,抑或是戰纾沒看到盛歸的消息一直到次日才回複,等等。
吵完第二天,盛歸還是會在小區門口提前點好她愛吃的油炸糕和豆腐腦然後等她、陪她吃飯,彷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哪怕如此,戰纾每次吵架依舊很心痛。
她知道他們兩人的問題出在哪,無非是他們倆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了。
所以一點小事都會無限放大盛歸的不安感。
但戰纾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在保證正常上學和探望奶奶的前提下,她真的擠不出時間了。
她此時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給不了盛歸。之前盛歸跟她設想的一切都在崩塌。
殘冬臘月,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校門口的商販大爺說今年會是個漫長的冷冬。
白雪皚皚,月光皎皎,樹枝都被寒冬壓塌。
盛歸捧着一個烤紅薯蹲在戰纾腿邊沉默的吃着,閑得無聊,又騰出一隻手在腳邊的雪堆上畫了兩個小人。
“一年又快過去了。”盛歸說。
沒等到回話,他仰起臉,見戰纾忙着在手機戳戳點點,見怪不怪的站起身,餘光掃過戰纾沒來得及避開的聊天界面。
“你在和誰聊天?”盛歸上前幾步将紅薯丢到垃圾桶,背對着戰纾問。
“我爸。商量明早幾點接我。”戰纾将手機揣進兜裡。
“真的嗎?”盛歸轉過身,就這麼看着戰纾,眸裡的失落和自嘲藏也藏不住。
“真的。”
“戰纾,騙我有意思嗎?”盛歸伸出一隻手,指着裝着戰纾手機的那個兜,語氣平淡的說,“我不是瞎子,你爹姓秦?”
“......”戰纾沉默了幾秒,掏出手機,“我真的在和我爸說話,秦安隻是剛剛正好給我發了一條消息而已。”
說着,戰纾把手機解了鎖,調到聊天界面,放在盛歸手心。
手機界面上第一個置頂的盛歸,第二個是秦安發來的,第三個人備注是爸。
盛歸點開秦安的聊天記錄,裡面隻有秦安發來的幾條消息,戰纾還沒來得及回複。
秦安:奶奶身體怎麼樣了?
秦安:化療快結束了吧。
秦安:我和我媽打算過去探望。
秦安:你覺得方便嗎?
盛歸看着幾條消息,語氣軟下來,問道:“你奶奶生病了。”
“嗯。”
“你都沒和我說。”盛歸的聲音裡透着幾絲難過,“這就是你之前說的家裡的事?”
“嗯。”
盛歸将手機塞回戰纾手裡,後退了一步,知道自己應該控制住自己,但壓抑的情緒還是讓鋒利的話語先一步說出口。
“你家的事,秦安都能知道,我卻不能。他比我更能幫助你。”
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委屈,“是嗎?戰纾。”
“不是,不是我說的。”戰纾感受到他的低落,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盛歸的衣角,急忙解釋,“秦安的媽媽認識我爸,這事是他們自己了解到的,秦安之前也是受阿姨的囑托才一直照顧我的。”
盛歸垂眼,看着被戰纾握在手裡的衣角,他感受到戰纾有些顫抖,心裡恨不得扇嘴快的自己兩巴掌,他本意不是要讓戰纾緊張害怕的。
他包住戰纾的手,摩擦了兩下,控制着自己的語氣,盡量心平氣和的說:“我不是說他。我隻是不明白這有什麼要瞞的。雖然你告訴我,我也确實不能一下子讓奶奶病情好轉。但是你難過傷心,我可以哄,也可以陪你。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試着依靠一下我呢?”
“你知道嗎?面對你,我一直很挫敗。我好像從來都在向你索求,你卻從來都不需要我。我将我自己完全的攤開在你面前,你卻連你内心的一條縫都不願向我敞開。”
盛歸擡眸,見戰纾咬着嘴唇,眼眶紅紅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滿是無措。
心裡一疼,他連忙上前,順了順戰纾的背。
“好了好了,對不起,我說多了。你能和我說說奶奶怎麼樣了嗎?看秦安說要化療,這麼嚴重嗎?還有,你别咬嘴唇了,都出血了。”
戰纾松開嘴,擡頭猛眨巴了幾次眼睛。
好半晌,她蹲下身,手掌覆在盛歸畫的小人上,緩緩開口:“對不起,我之前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