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電話裡傳來的話音,江括下意識反問:“什麼?”
“我說——”李樹生不厭其煩地重複道,“等會兒我過去接她,下午把她送回家。”
“她家人不過來?”江括皺了皺眉。
頓了下,李樹生才開口回道:“在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聽到這句話,江括眉毛皺得更深,沒再說話。
沉默幾秒後,李樹生歎氣道:“我會把她安全送回去,别的你——”
“——那正好。”不等他說完,江括卻忽然打斷。
“什麼正好?”李樹生愣了瞬間。
“等她嗓子治好再回去。”江括說,“既然她家人不着急,也不差這半個月。”
說話的同時,江括下意識轉身往後看,卻忽然看到初螢從屋内走出,她站在院子裡,隔着一扇門,看着他。
仿佛聽到了他們所有的談話。
即便知道隔着距離,初螢聽到的可能性小,但江括還是條件反射般側了側身體。
蓦地,江括的嗓子有點癢,他移開視線的同時咳了下,再次重複了一遍:“等把她嗓子治好,我送她回去。”
不知道是說給李樹生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要是她家人提前過來,您把我電話地址給他們,讓他們聯系我就行。”
這句話一說出口,就像終于在雜亂的線團中找到線頭,所有的事情都變得簡單很多。
江括長舒口氣,這下輪到李樹生一頭霧水:“等她嗓子好是什麼意思,她不是……”
李叔的話沒說完,但江括知道他想問什麼。
“不是。”江括視線落在地上的槐花上,“隻是暫時失聲,大概半個月就能好。”
頓了下,李樹生開口問:“她失聲是因為那晚的事情嗎?”
“不知道。”沉默瞬間,江括低聲回,“關爺爺說是情緒波動過大造成的失聲。”
李樹生徹底沒話了。
話筒裡太過安靜,耳邊隻能聽到鳥叫聲,就在江括以為對面挂掉了電話時,裡面重新傳來聲音。
“你是因為這樣才把她留下的嗎?”
江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李叔,我就是現在覺得,她待在這裡要比回家合适。”
原本,江括隻是不放心尤文傑,想等初螢家長過來,順便說一下她嗓子的問題。
現在,他認為沒有必要了。
有些病不是忍一忍就能過去的。
初螢需要的是輕松、溫馨的氛圍,依照這幾天的觀察,這些她的家庭可能給不了。
挂掉電話,江括把屏幕熄滅,随手塞進口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垂着眸子,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一時間,誰也看不出來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但轉過身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江括還算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微表情:眼神頓了下,嘴角不自覺出現瞬間的繃緊。
——這種神情在江括看到受傷小動物的時候出現過。
江括不喜歡小動物,覺得它們的生命太過脆弱,不經意間就會消失。
仿佛回到兩三年前,小貓躺在雪地裡,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不知道是否活着。
江括神色漠然地從它身前經過,他自己的生活也一團糟,已經沒有精力為一條生命停留。
但往前走了幾米,他忽地頓住腳步。
雪花飄落在江括發絲、肩膀、睫毛上,眨眼時會有小片陰影。
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可能幾秒,也可能半分鐘。
最後,江括擡起拳頭,手背在嘴角蹭了下,接着轉身折過來,脫下外套把它抱起。
很輕。
輕得像是托着一條靈魂。
冰天雪地,四周沒有專門的寵物醫院,江括隻能抱着它走進一間診所。
一間小小的診所。
診所的醫生連忙接過去,她看了眼貓貓,又看了眼人,不知道先治哪一個
——江括的情況看着并沒有比貓咪好多少。
最後,她還是決定先救小貓。
由于沒有别的工具,隻能進行簡單的急救。
她快速地在貓咪身上進行揉搓,過了幾分鐘,她讓江括接替她的工作在貓咪身上揉搓,她去倒熱水讓貓咪泡一泡。
江括的手也是僵的,在貓咪身上揉搓時,摸不準是誰在幫誰取暖。
過了十幾分鐘,生命有了蘇醒的趨勢。
醫生松了口氣,轉向江括,又說:“過來,我給你清理一下傷口。”
江括不像剛進來時,臉色凍得難看,他的皮膚上也有了些血色,隻是眼眶嘴角的傷口依舊明顯。
一看就知道剛打完架。
醫生很溫柔,但江括拒絕了,他把情況說明,并把口袋裡剩下的一百多塊錢留來就轉身離開。
生死有命。
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後面的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事情過去了兩三年,江括再也沒有去過那間小診所,也沒有再遇見過那隻貓咪。
現在江括的生活依舊沒有好多少,恻隐之心也有,但少。
可一旦出現,就避免出現波動。
就好比現在。
“怎麼了?”江括低聲問站在門口的女生。
見他打完電話,初螢才擡腳邁步走過來,站在江括的面前,微微仰頭看他。
眼神幹淨,不參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