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了?鄭月蠻覺得更奇怪了。
喜珠又道:“不過,今天一早她倒是差人送了嫁妝來,正碰上宮裡的公公來送禦賜的嫁妝,本是要叫您起身的,陛下卻說免了,我和花信就将東西都搬去庫房了。”
“王氏給我送嫁妝?王慧清?”
“是她,送的正是那日縣主留在國公府的夫人的另一半嫁妝。”
“她吃錯藥了?”鄭月蠻越發覺得這事兒匪夷所思。
難道說重生了一世,王氏改性了?
既不想着下毒害她,還要将到手的錢還給她,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實在搞不懂王慧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鄭月蠻搖搖腦袋決定先按下不表。
“那江洲的潑皮呢?可進京了?”
喜珠終于将她最後一根發絲都梳順,擱下梳子回她的話。
“已經進京了,現下安置在煙月坊裡,雲娘找人看着,想着他怕是真的知道什麼,不敢得罪,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雲娘每日被他氣的不輕。”
鄭月蠻一口喝下藥,難以言語的苦味攪的她舌尖都在發麻,她忍了又忍才沒嘔出來。
“下次還是要多備些鹽漬梅子,時候不早了,先去聽學,等放了學,我們再去一趟煙月坊,我親自會會這潑皮。”
“是。”
講學安排在指揮使府上的花園裡,下人将亭子圍了帳幔,又在亭子裡支了屏風,沈長琴和梁祁在外側,鄭月蠻端坐屏風裡側。
梁祁倒是隔着屏風都能和鄭月蠻小聲的閑侃,沈長琴為人溫和,從不與他們計較。
不過也有少有的幾次,他們兩閑侃着忽然就吵起來了。
鄭月蠻鑽過屏風就要去抓梁祁的頭發,梁祁一邊躲,一邊嘴上還在激怒她。
“你那狗爬字,還聽的什麼學?居然還真一本正經的請先生來教,真是浪費我阿兄的俸銀!”
鄭月蠻大口喘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書冊砸過去。
“你就去打聽打聽,滿汴京誰不知道你梁衙内的名聲!我的字難看?你那幾筆鬼畫符似的玩意兒又比我強到哪兒去?”
梁祁朝她做鬼臉,靈活的躲開她的動作。
沈長琴跟在後面:“哎哎,縣主!梁二郎!不可胡鬧,池邊不安全!”
話剛說完,鄭月蠻身子一歪就要往荷花池裡倒,梁祁最先反應過來,立刻上前去拉她,沒想到正中鄭月蠻下懷。
鄭月蠻見他撲過來,一個閃身避開,梁祁直直的就栽進了池子裡。
“撲通!”
“二郎君!”
“快!二郎君落水啦!”
一堆人吵吵嚷嚷,梁祁怒不可遏的從并不多深的荷花池裡抹了一把臉,落湯雞似的站起來。
“鄭!月!蠻!”
見他狼狽的站在池子裡,渾身還濕漉漉的滴着水,鄭月蠻坐在屏風邊笑的東倒西歪。
為此,梁祁氣的有幾日都沒來聽學,今日就算來了也是拉遠了與屏風的距離,一副要和鄭月蠻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今日沈長琴講的是孟子,那一堆人性本善,仁政當行的長篇大論聽的鄭月蠻隻打盹兒。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她側頭去看屏風那邊的人,卻瞧見梁祁并不比他好到哪裡,他裝模作樣的舉着本書,小雞啄米似的快要栽進桌案裡。
沈長琴從書中抽身出來,輕輕敲了敲桌案,忽然柔聲問道:“敢問二郎君,何為仁政?而朝廷的仁政又該施行在什麼地方?”
梁祁睡的半醒不醒,乍然聽見自己的名字,猛的起身,撞的桌案往前移了一步。
“什麼地方?煙月坊!”
“噗嗤”一聲,鄭月蠻被梁祁這句回答徹底逗清醒了。
梁祁聽見她的笑聲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說了什麼荒唐話,面色青了又紅。
沈長琴一貫溫和的面上也有了裂痕,他抿唇。
“二郎君不可胡言亂語,孔孟之道乃是君子之道,怎可與這煙花之地混為一談!”
梁祁立刻道了不是,坐下的時候他還不忘側眸過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鄭月蠻,鄭月蠻一臉無辜。
不遠處花園入口,梁昱背着手長身而立靜靜盯着這幅景象,身旁的秦總管出聲。
“大人不過去看看?”
梁昱緊視線鎖住前方還在互作鬼臉的二人,忽然覺得胸口處有些悶悶的,他面色沉住,一雙眸中墨色翻湧,就連眼角的小痣也沾了幾分冷意。
“不用,讓馮媽媽來我書房,我有話要問她。”
秦總管明顯感覺到面前人隐忍的不悅,沒敢多話,隻應了聲是,就立刻離開去傳話。
梁昱臨走前再看了一眼亭子裡,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做的轉了身。
回到書房的時候,馮媽媽已經在屋内候着了。
見梁昱大步進來,她忙去作揖,梁昱單手擡起示意她免禮。
“近日縣主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馮媽媽自梁昱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低氣壓,不覺心中膽寒一陣,她斟酌着回話。
“倒沒有别的,就是縣主身邊的花信常盯着鄭國公府那位姨娘,而喜珠……”
梁昱擡眼,眼神迫人:“喜珠怎麼?”
馮媽媽隻敢與他對視一眼就慌忙把頭低下。
她不敢隐瞞:“喜珠近日常去煙月坊尋一位叫雲娘的掌櫃。”
話音落下,頭頂遲遲沒有動靜,四月的天,馮媽媽卻感覺背後都快汗濕。
心髒擂鼓似的跳個不停,昭示着她的不安,不知過了有多久,她才聽見頭頂似乎傳來一聲極具嘲諷的笑。
“她倒是膽子從來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