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舟醒過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張柔軟舒适的大床上。屋内淡淡的熏香是新鮮瓜果的味道，清甜不膩，聞着很舒服。

這裡顯然不是陰暗潮濕的下層區，不是他常待着的牢房。

不遠處站着一個白色短發的年輕男子，脖子上系着一根突兀的紅色綢帶，在他的後頸處系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精緻又詭異。

他正在撫摸一隻通身雪白的獅子精神體，血紅色的眸子和蒼白的臉頰讓沈時舟想起一些吸血鬼的形象。

“醒了？”

那人很貼心地遞過來一杯水，臉上帶着玩味的笑，紅瞳上下打量了一下睡得有些懵的少年，“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個瘋人院的院長，墨裕安。”

“您好，我叫沈時舟。”

面對整個瘋人院的最高長官，沈時舟很乖巧地用上了敬語。

“雖然你沒有精神體，但是你這特殊技能，我從瘋人院成立到現在這麼久，倒是頭一回見。所以，我特批你去上層區生活，直到離開瘋人院。”

沈時舟在瘋人院的下層區待了有一些時日了，隻在下層區人們的口口相傳裡聽說過上層區奢靡自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精神體。我聽說，沒有精神體的人去上層區，會死掉的。”

“待在樓裡不出去就好了。”院長解釋道。

聰明的少年向來不相信沒有代價的好處，特别是在這個詭異的瘋人院裡。他謹慎地問道：“為什麼要為我破例？”

“有人願意用自己馴靈師的身份做代價，換你去上層區。”墨裕安湊近了些，上挑的眼尾帶着淡淡的紅色，狐媚勾人，“而我，需要這個籌碼。”

院長的精神體不像是隻白獅，更像一隻妖媚惑主的狐狸。

他看上去沒什麼善心，動的所有心思都是利益交換。

偏偏這種法子，最能讓沈時舟安心。

墨裕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于你而言，隻有好處。下層區的「污染源」侵蝕人，還沒等你離開瘋人院，你會先被腐蝕成沒有靈魂的軀體。”

他笑眼盈盈地看着沈時舟，問道：“比如，短短幾個月，你腦海對于來瘋人院之前的記憶，還記得多少？”

沈時舟不再問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記憶力消失得很快，早已記不清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裡，來這裡之前又在幹什麼。

墨裕安轉着鑰匙扣，走在沈時舟的前面，輕快地說道：“走吧，我帶你去上層區。”

他見少年仍然懵懵的樣子，無奈地調侃道：“其他下層區的人巴不得找到機會跑到上層區來呢，你倒好，有這好機會還疑神疑鬼的。”

他走在前面帶路，笑道：

“你們「古堡」俱樂部的人，性格還真是奇怪。”

沈時舟腳步一頓，心裡被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詞彙刺動了一瞬。這個詞就像記憶錨點一樣，在他被侵蝕的記憶海裡，撥動出小小的漣漪。

再詳細的事情，已經徹底消散在他的記憶裡了。

站在一道黑門面前，墨裕安向沉思中走神的小少年伸出了手。

“拽住我，廊道的小動物們就不會傷害你。”

沈時舟往門的那頭張望了一眼，在漆黑一片的視野裡，無數雙幽綠、金黃或者血紅色的眼睛突然睜開，齊刷刷地往他身上看過來。

“我去……！”

他吓得往後一退，驚呼出聲。

這，這是正經小動物嗎？

“院……院長……”

可憐的粉發男孩被這一群惡獸的眼睛一瞬間吓得發抖，鼻尖酸酸的，眼眶變得濕潤。他不敢往那些眼睛上看，低垂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墨裕安不明所以地回過頭，瞧見一群守門的惡獸正直勾勾的盯着沈時舟看。他的雙瞳微微亮起紅色的光，不久便聽見幾聲哀鳴和咆哮。

“看什麼看，滾回去！”院長怒聲道。

那些眼睛一雙一雙閉上了。

墨裕安往回走了兩步，像個家長般摸了摸沈時舟的本就亂蓬蓬的粉色短發，“别害怕，有我這個院長在，他們不敢傷你。”

“都是些什麼東西啊……”被吓到的沈時舟聲音怯怯的。

“就……鳄魚、老虎、蟒蛇、秃鹫、九天……”

沈時舟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你要理解，不安排一點守衛，任何一個人都能從下層區逃到上層區去，我還怎麼管？”

“院長管這些叫小動物嗎？”沈時舟帶着哭腔的聲音小聲喃喃道。

墨裕安輕笑一聲。

“我就說下層區當真不适合你待吧？小朋友把自己的過去忘得幹幹淨淨，早就不記得這些東西和自己養的小奴隸比起來，不過是相形見绌。”

“什麼……”

墨裕安緊握住沈時舟的手，沒有再解釋什麼，隻是意味深長地笑笑：

“走啦，動物馴養師。”

那不是……簡曆詐騙嗎？

沈時舟來不及多想，就這樣被院長強行拖進了一片黑暗的走廊中。

“擔心你害怕，就不給你開燈了。你緊跟着我走，到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