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霏看着她和男人告别後,将那一桶泔水放到三輪車上,她收回視線,想要離開。
突然遠遠的一道聲音傳來,帶着幾分不确定和遲疑,“霏霏?”
華霏身形猛地一僵,下意識回頭望去,直直的對上了那張布滿了皺紋和風霜,不複以往養尊處優的臉龐。
見沒認錯人,華母眼裡閃過一抹驚喜,大步朝她走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
華霏面容平和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她點了點頭,冷淡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記得自己每個月都會按時給她打撫養費,雖然不多,也足夠她母子倆省吃儉用地活下去了。
華母看着眼前光鮮亮麗,一看就過得很好的人,下意識将手往衣服上抹,仿佛這樣能将手上的污濁抹幹淨。
“你怎麼把媽媽的聯系方式拉黑了,我想聯系你都聯系不到。”華母眉頭緊緊皺起,埋怨道。
華霏簡直要氣笑了,她現在沒有任何和她聊下去的心情,隻想快點離開。
華霏:“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作勢啟動車子,正要搖上車窗離開。
華母趕忙将手伸入車内,企圖阻止她,見華霏冰冷的看着她,才收回手,讪讪開口:“霏霏,幫幫你弟弟,好不好。”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眶頓時紅了,“你弟欠了錢,那幫人說了,要是還不上就要剁了他的手!”
華霏想到那個和他爹如出一轍的弟弟,眼裡閃過一抹嘲諷,她隐約猜到那欠債是怎麼來的了。
“他去賭博了,對不對?”明明是詢問,但她的語氣充滿了肯定。
華母眼神閃躲:“都是那些人的錯,要不是他們帶壞了你弟弟,他哪裡會欠下那麼多錢。”
華霏不為所動:“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笑了,華耀早就已經爛了,哪裡還需要别人帶壞。
華母咬了咬牙,很快又挺直腰闆,理直氣壯的開口道:“那可是你弟弟!你不幫他,以後有人欺負你,就沒有人給你撐腰了。”
明明是夏季,明明外面的太陽這麼大,這麼炎熱,而華霏卻感受不到一點熱度,她的一顆心髒随着眼前那人令人作嘔的話語墜入冰窟。
華霏扯了扯嘴角,眼神無比的冰冷:“看來你還不明白,從始至終欺負我的隻有你們。”
從一出生的抛棄,到最後成年了隻想将她拿去送人賣錢,這二十八年,他們帶給她的除去生命就隻剩下傷害和痛苦了。
華母被那冰冷的眼神驚得後退一步,眼裡滿是心虛和後悔。
華霏沒有再理會,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華母看着車子逐漸遠去,到消失,久久不能回神,這一次她終于明白,華霏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了。
*
華霏走後,公司臨時有事,趕忙又回去處理工作了。
等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四周一片寂靜,很多人這個點已經睡了。
華霏眼神呆滞的倚靠在電梯壁上,回想自己這不斷奔波的一天,突然開始懷疑人為什麼要活着了。
她默默許願下輩子當隻鳥,看誰不爽,就往他頭上拉泡大的。
華霏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走出電梯,走廊處的聲控燈随着她的腳步聲響起。
燈光亮起那一刻,黑暗裡的那一坨無處藏匿。
華霏沉默的看着蹲在她家門口的那一坨人,嘴角抽了抽。
還未走進,她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顧乘歸坐在門口處,一隻腿支起,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撐着額頭,要不是場地不對,就真的像某本雜志上的男模。
華霏啧了一聲,煩躁的輕輕踹了他一腳,“别擋門。”
忙了一天,本來就煩,這下更煩了。
顧乘歸遲鈍的“哦”了一聲,往旁邊挪了挪。
華霏打開門,剛進去沒多久,又探出個腦袋,臭着臉道:“趕緊滾進來,趕吐我這,你以後就别來了。”
顧乘歸飛快從地上起來,跟着進了屋,動作之迅速,仿佛晚一秒就會被關在門外。
此刻已經快要淩晨了,華霏喝了口水,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過了好一會,她才朝顧乘歸走去,準備刑訊他。
喝了酒地顧乘歸比華霏老實多了,像個小學生一樣筆直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搭在膝蓋,仿佛下一秒就要舉手回答問題了。
華霏歎了口氣,疑惑問道:“你怎麼喝了這麼多?”
顧乘歸向來節制,很少喝醉過,現如今的他位高權重,那就更不會有人惡意灌他酒了。
顧乘歸淡淡道:“鄭……鄭逸臨……”
華霏秒懂了,她眼神頓時變得不善,她覺得有必要給鄭依雲提供一些幫助了。
鄭依雲沒少被她那個不靠譜的哥哥坑,想報複他已經很久了。
華霏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遊離至别處,陽台上有隻萦繞在燈光上的飛蟲。
她喃喃問道:“顧乘歸,你知道306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