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蘅原還想找他砍砍價,聽見他這話,當下不好意思砍得太狠,同他周旋兩句,價講不下去,就算了,潇潇灑灑地拿出銅闆,自己數一遍,交到他手裡,又讓他數一遍。
小販以為她是來買木桶或是買些犁、耙、木鍁之類的用具,一聽是問架子車的,更顯殷勤,說好了價,接過銅錢串準備數錢的工夫還不忘對她客氣幾句:“您真有眼光!這架子車是我大哥親手打的,他是東巷木行鋪周大師的學徒,周大師知道吧?咱們城裡有名的木匠,我哥做出來的東西比他差不了多少,您去他們鋪裡買啊,至少要花兩倍的錢才行!”
“是麼?那今日算我賺到了。”
“您可賺大了,要是用着順手,下次可以再來看看,我每天都在這兒,平日會賣些其他的東西,除了眼前這些,桌櫃之類的不說,我大哥都能做,想要訂幾個,不用去木行鋪,直接來我這兒打聲招呼就行,絕對比市面上的便宜。我呢,自個兒也做些小東西,瞧瞧這除了木桶,還有幾個筆架筆筒也都是我做的,您要是喜歡,三十文一對直接拿走!怎麼樣,您考慮考慮?”
三十文……
合着一個才十五文,确實不貴,到木匠鋪書鋪裡買,一個三十文都不止了。
甯知序不是說要給她買紙筆嗎?正巧缺個筆架,要不要買呢?
可這東西似乎也不是必需,回去自己想辦法也能做個簡陋的用。
蘇靜蘅想着,往甯知序瞄了眼。
他站得遠遠地沖自己笑,一下子,她轉過頭說:“好,那我要了!”
他是什麼不講理的人嗎?
當然不是!
凡事随自己心意就好,他也會高興的。
蘇靜蘅又數了三十個銅闆出去,拿了東西沖甯知序招招手。
等人走到自己身邊,舉着買來的筆架給他看,說了價錢,兩個人随即相視一笑。
“挺值啊!上面還刻了圖案,刷了蜂蠟桐油,經得住放,比我做得好。”
雖然比不得鋪子裡那些精細,但價低,手藝也不算差,他們算占到便宜了。
小販聽見甯知序的話高興得不行,送走兩人,嘚瑟地對旁邊的人說:“看見沒,做生意,就要像我這樣!你們都沒出息,遲早有一天老子能發大财,到時候别說什麼甯家二公子,就算是真瘟神來了,我也不怕,隻要是同我做生意,我都把他好好供着,瘟神也是神呐!”
說罷,樂呵呵地脫下褂子朝地上一鋪,席地而坐。
旁人都笑他,他一點不理。
甯知序将桶放在車上,沖蘇靜蘅揚揚下巴,說:“你坐上面,要去哪兒我推着你走。”
“行。”
蘇靜蘅爬上車,盤腿坐着,指着面前的路讓他走,市上賣什麼的都有,她手裡攥着小串銅闆,走一路問一路價,瞧見賣雞鴨鵝的,貨比三家地問,同甯知序說了,今日不打算買,若有需要,等下次送信進城再添置,又瞧見有人賣驢,她也趕着去問兩句,轉頭對甯知序說:“六貫錢,若你三叔真将此事忘了,過些日子有餘錢的話就自己來買吧。”
“嗯。”
“過些日子”是什麼時候?
兩個人都說不太清楚,眼前的日子暫且還在一個“得過且過”的份上,沒人對此太認真。
蘇靜蘅想的是,便是待在他身邊兩個月,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她顧好自己的事,對他再上兩三分的心,一切就是很好很好的。
而甯知序也想,她終歸是要走的,順着她的意過好這兩個月就好,而後的日子如何,全聽天意,天要他過下去他就過,天不讓,死在草野也比死在甯家好。
想着,他視線落在蘇靜蘅身上,看見她伸手同道旁的小販打招呼寒暄,不管認識不認識,凡是接上她話且樂意說下去的,那就當作朋友,誇幾句賣的東西好,遇到喜歡的偶爾也掏出銅闆做點便宜的交易,不值錢但有用的東西買了不少,各種貨物市價也打聽得差不多,無甚可添置的,搖搖腦袋就沖着甯知序下令:“走!我們先去瑞芳堂買點心去!”
甯知序默默無言聽她的話推着車走,臨近瑞芳堂,忽然開口:“他家的桂花杏糕很好吃,許久未吃,想念得很,也不知現在味道變沒變。”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買桂花杏糕!”
蘇靜蘅聞言興奮地瞧着他,似乎他們是心有靈犀,一時間覺得神得不得了,“放心,沒變!十年前是什麼味現在就是什麼味,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