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羅倍蘭疲倦地點點頭。
林瑜沒再問,默默啟動了發動機。
她盡量把車開得平穩,選的都是平整的大路。
這些日子她和羅倍蘭漸漸熟悉了,她在教務系統找到了以往的成績單,翻到了羅倍蘭以前的成績單。
按照她在學校最後一次考試的排名,羅倍蘭穩上一本不是問題,絕不是她自己說的成績一般。
令林瑜費解的是羅倍蘭看待自己的态度,她對拍照總透着一股抗拒的勁兒,好像羞于面對自己的美貌……
在最開始接觸羅倍蘭的那段時間,林瑜沒辦法把她看到的和她感受到的聯系在一起。
羅倍蘭很自卑。
林瑜不自覺地又注意到了那塊疤痕。從送她祛疤膏算起也快一個月了,疤痕的顔色似乎真的淡下去了一點,但在她光潔平整的皮膚上依舊顯得突兀。
林瑜望着睡過去的羅倍蘭,有些出神。
她的手交疊在腿上,眼睛閉着,胸膛随呼吸輕輕起伏着。
林瑜多多少少能猜到她自卑是因為什麼:沒參加的高考,破爛搖擺的家庭,和同齡人天差地别的三年……她越漂亮,落在她身上窺探性質的目光就越多,她越想隐藏的破碎不堪就越容易被人發現。
羅倍蘭很聰明,但是她所有的又很有限。
隐藏不了的,她慢慢就從心底抵觸了。
林瑜把車停在一棵大樹下,熄了火,羅倍蘭還沒醒。
林瑜輕輕拍了拍羅倍蘭的肩膀,後者慢慢睜開眼,迷迷糊糊地跟着林瑜進了店。
店裡很熱鬧,大多也是來這邊玩的,林瑜和羅倍蘭選了一個靠近風扇的位置。
“吃完再回市區逛逛嗎?”林瑜問。
“好啊。”
這頓飯吃得格外香,一方面她們是真餓了,一方面其他食客推杯換盞的氛圍也很下飯。
開車上路已經過了一點,回市區的路有些堵,林瑜和羅倍蘭有一下沒一下地聊着,話頭慢慢扯回她們共同念過的高中。
林瑜從羅倍蘭口中得知食堂的菜譜幾乎沒有變過。
“那現在呢,你後來沒去吃過?”羅倍蘭問。
“偶爾吃也是去教職工食堂,食堂太擠人了。”林瑜笑笑,“不過聞味道,應該還是沒變。”
話題中心漸漸聚攏到陳君洋的身上,在這個老師身上,她們的看法保持一緻,兇巴巴的,但除去課堂上的嚴肅又很幽默,總之是一個可愛的小老頭。
“龍須小地雷”,是不知道哪屆學生給陳君洋起的外号,一直在學校表白牆傳到了羅倍蘭那一屆。
林瑜戴着墨鏡,擋住她眯起來的笑眼,墨鏡下咧開的一排牙整齊潔白。
到底隻是一個三線的小城市,抛去近幾年才開發好的景區,值得一逛的就是貼近市中心的公園。
公園附近有條步行街,沿着公園還有不少小攤,路邊都是推着各式小車的商販。
林瑜被一排挂着的草編挂件吸引,正挑着,肩膀突然被拍了拍,一回頭,對上一張驟然放大的臉——羅倍蘭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個毛茸茸的貓耳朵發箍,正戴在頭上沖林瑜擺鬼臉。
特别可愛。
她們的動靜吸引來幾個過路人,走着的人也紛紛側目,羅倍蘭被多盯了幾眼,很快就覺得不好意思,把貓耳朵放回去了。
林瑜心裡暗道可惜。
她們進了一家複層的飾品店。
這家店賣的東西很雜,不貴,都是些小玩意兒。
也許是星期四的原因,店裡除了一個收銀員就隻剩她們兩個顧客。
上了二樓,賣的都是耳飾項鍊一類。
羅倍蘭探頭探腦地在林瑜腦袋周圍看了看。
“嗯?怎麼了?”
“你打耳洞了嗎?被你頭發擋住了,我看不到。”
林瑜撩起耳邊垂下的發絲:“你看,沒有。”
她的耳朵輪廓圓圓的,露出來的耳垂上面什麼都沒有。
“我怕疼就沒打,你怎麼……你好像就隻打了一隻?”
羅倍蘭隻左耳上挂着一個銀色的耳釘。
“嗯……我本來打了兩隻的,後來有一邊發炎了,那之後我就沒怎麼管,後來發現它慢慢又長起來了。”羅倍蘭伸手搓了搓那隻後來長合了的耳垂。
“我看看。”
林瑜湊上去,那塊兒的皮膚已經看不出什麼痕迹了,她輕輕把羅倍蘭的耳垂翻過來一點兒,耳後有一個針孔的圓形區域看着比周圍更白一點兒。
那種熟悉的不自在的感覺又襲來了,林瑜的呼吸噴在羅倍蘭耳後那一塊兒,羅倍蘭卻并不讨厭,隻是感覺麻麻的。
林瑜今天穿了一條米藍色的長裙,光滑的布料貼上羅倍蘭短褲下光着的腿,羅倍蘭甚至清楚布料的質感,隻是越發地感覺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待林瑜松開手指,放下微微踮起的腳跟,注意力重新回到櫥櫃上的商品,羅倍蘭才發覺手心已經有些微微發汗。
“你看這個怎麼樣?”
羅倍蘭回過神,林瑜拿着一對貝母質地的蝴蝶耳釘,舉着給她看。
“你比較喜歡這個類型的嗎?”羅倍蘭接過來,在手裡端詳着。
“我覺得這個會很适合你。”
林瑜拿着耳釘,在耳邊比量着:“你戴這個肯定好看……我買給你的話,你要戴喔。”
“啊……好。”
羅倍蘭想給林瑜挑條項鍊,試了幾條,被林瑜以不喜歡戴東西的借口推回去了。
“欸,你看那個!”
順着林瑜的手指,羅倍蘭看到一隻小狐狸形狀的鑰匙扣,紅色的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眼睛眯成一道上挑的線……
等她們出了店門,街邊的燈已經亮了。
林瑜的包上多挂了一隻胖狐狸的鑰匙扣,木雕的鑰匙扣跟着林瑜一步一晃,有節奏地敲在林瑜的皮質挎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