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倍蘭給她點了個贊。
挨個看過了林瑜的朋友圈,羅倍蘭翻到了她半年前慶祝自己實習轉正的一段文字,是極其正式的一封感謝信,這條應該是所有人可見,艾特了很多領導。
再往下翻,是林瑜一年前拍的一張火車票,配文是:混不下去啦,回家。
羅倍蘭讀出來點自嘲的意味。
羅倍蘭點開放大,是從北京回家的車票,車窗的後視鏡上映着林瑜的側臉。
林瑜和羅倍蘭說過,她畢業以後在北京工作過兩年。她談起時神色淡然,羅倍蘭以為很順利來着。
再往下,林瑜的朋友圈就不顯示了。
羅倍蘭不死心地又扒拉兩下,确實是沒有了。
可能是很小的時候營養沒跟上,羅倍蘭的體質不算太好,她比較怕冷。
她靠在門口,聽着大廳另一邊傳來陳夢和其他人一起嬉笑的聲音。
羅倍蘭并不能很好地融入她們的氛圍。她最開始也會湊過去,結果最後話題都會轉到她的身上。
幾個女孩子也是二十多歲,她們的八卦并不帶什麼惡意,可羅倍蘭不想把自己或是遇到的别人作為她博取笑言的談資。她們越問,羅倍蘭越含糊其詞,她們的好奇心就越重。
後來她幹脆躲在一邊玩手機。
她們的聲音叽叽喳喳的,混在一起聽不清内容。
羅倍蘭用高跟鞋鞋尖輕輕磨蹭着門檻,神遊着想起自己過去打工那幾年,心底慢慢升起一陣接一陣的恐慌。
萬一以後一輩子都這樣怎麼辦?
她很羨慕林瑜,家庭不錯,有穩定輕松的工作,可以找到很不錯的對象……這樣規律的生活,這樣井井有條行進的人生,是羅倍蘭最想要的。
她二十一歲,隻有高中學曆,三年進廠經驗和一張漂亮的臉,在一家餐廳打工。
這樣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和她的期盼背道而馳。
如果自己已經五十歲了,生活不再有變數,走着她這樣家庭出來的普通人應該走着的人生,她絕對不會因為所謂的不确定生出這樣的恐懼。
但是她恐懼自己會在五十歲之前不斷反複這樣的恐懼,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日一日淡掉這樣的憂慮,最後在五十歲來到的一刻,像坍塌一樣老去,也就無所謂了。
這樣的潛移默化羅倍蘭是感受過的,她不想再來一場。
空調陰冷的風吹在羅倍蘭陰濕的後背上,涼意一點一點滲進心底。
小時候羅倍蘭讀詩,她還理解不了人家字裡行間又是期盼又是惶恐的對未來的擔憂。
可自從羅倍蘭回到這個城市,她發現她現在就在面對這樣的東西,隻不過沒有期盼,隻有恐慌。
像一把隐形的刀懸在自己頭頂正上方,或者說是一把已經開工了的鋸子,羅倍蘭的那根繩索正在一點點被磨得更細,在某一刻繩子會斷,她在那時就被劈成兩半,亂七八糟地徹底掉進命運既定的窟窿。
羅倍蘭以前是不信命的,現在多少信一點了。
她不止在一個瞬間覺得自己真的毫無出路。
那邊的嬉笑聲又起來了。
陳夢走過來拍拍羅倍蘭的肩,臉上挂着沒心沒肺的笑:“劉姐說她會看一點手相,想不想看看去?”
隻遲疑了一下,羅倍蘭便跟着去了。
對方接過羅倍蘭的手,攤開,捧起她的手掌心細細地看起來。
“喲,大美女姻緣不錯嘛!”
旁邊的人開始嬉笑起哄。
羅倍蘭皺了皺眉,猶豫要不要把手抽回來。
陳夢的眼裡閃起來八卦的光:“是個帥哥嗎?”
“我又不是月老我怎麼知道?”劉姐不滿地擡起眼睛瞪了陳夢一眼,額頭上被擠出來兩道擡頭紋,“不過蠻特别的……”
話沒說完,羅倍蘭把手抽出來,一邊掩去眼底的不耐煩和自嘲,一邊輕笑着說看看陳夢的。
幾個人都笑了,陳夢把手遞上去,羅倍蘭借此機會退開一點。
外面又刮起了風,把樹上的水滴吹得滿天飛,有幾滴濺到了大廳的地闆上,這次羅倍蘭迎面被吹了一臉潮濕的水氣。
晚上羅倍蘭回家,羅湖生告訴她家裡停電了,等來電要兩個小時。
但她實在太累了,将就着洗了個冷水澡就睡了。
再找找能不能換份工作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最後一瞬,這是她腦子裡僅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