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上，市區霓虹燈亮。

沒下雨也沒刮風。晏時君卻抖了個哆嗦，愣是縮在電線杆子旁不敢吱聲，偶爾裝作不經意瞥身旁那人幾眼。

很好，二十多分鐘了。

電話還沒打完。

這電話怎麼就這麼難打呢？

“二哥…呃……”晏時君伸手，試探着朝他哥揮了揮，用氣音說：“手—機——，手機，手機，手機手機手機。”

他手機就在晏時易左手裡，人家還悠悠甩着，看得他膽戰心驚。

可不能摔，摔了他現在真打不了電話了。

晏時易還在輕嗯着應電話，看了他一眼後停了晃手機的動作，作勢要遞給他。

“謝……”晏時君剛堆起笑意，一個“謝”字還沒說出口就變了臉色。

——對方隻是想逗他玩玩兒，手腕一轉又把手機拿一邊兒去了。

晏時易這個電話似乎終于要打完了，他邊點頭邊應和：“嗯，行，那我等你回來再說。”

晏時君搓搓手，心裡急得要死：這麼雲淡風輕你倒是行行好把我手機還我啊，給我又能怎樣？

身後是警局。

又來了輛警車閃着燈“嘀嗚嘀嗚”叫着開進去了。

晏時君的視線随着車屁股徹底消失而收回，他頓了頓，喊：“哥，我有點事兒。”

“什麼事？”晏時易掐了電話。

晏時君：“我尿急，我去解決一下就回哎——”

晏時易掐住他的脖子，哼了一聲：“五分鐘前你就要去解決一下，我看你一天到晚也沒怎麼喝水啊，這麼頻繁是不是哪裡出了毛病？”

晏時君深吸了口氣抿住唇，強扯出奉承的微笑回頭看他，說：“哥，我就想要手機打個電話，你都能打這麼久我打個電話也不過分吧？”

“先扣着，回家查完再給你。”晏時易輕飄飄把他這個問題揭了過去，似乎想到什麼似的又笑了笑，丢給他沉甸甸的一擊：“你這麼想打人家想聽麼？打了兩三個不都給你挂了麼？”

“……”

晏時君沉默，他要哭了。

晏時易打完電話也沒别的事，松了手朝路邊的車一指，“上車，回家說。”

“哥該說的我都說了，今天這事它就是個意外，我是無辜的，你得信我。”晏時君捏緊拳，輕飄飄地反抗着。

晏時易點點頭，擡腿先走了。

晏時君忙跟上，繼續努力解釋：“真的，我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鬧起來了，我那面都沒吃完呢，番茄醬扣我一手。”

他平均每說三個字晏時易就點一下頭。

晏時易：“你能被卷進去也是一種本事，那店裡錄音多清晰你沒聽見嗎？威風凜凜喊話的不是你？”

晏時易給他拉開副駕駛，胳膊支在車窗上，在空中虛點了兩下，說：“以前覺得你傻，現在談戀愛了覺得你簡直不能稱得上是傻。”

晏時君正彎腰鑽車裡呢，聽見他這話又站了出來，但又被他哥按了下去。

“那是什麼？”

晏時易不想直說，于是換了種說法：“就是…人家小俞可能覺得你是個好人，你的存在治愈全世界的悲哀。”

一聽這話晏時君眼都亮了，他扒着車窗，迫不及待問：“細說，愛聽。”

“太搞笑了來不及哀啊。”

“……”

晏時易說着就繞到那邊拉開車門，在駕駛位坐了下來，臨開車前還不忘瞥了死氣沉沉的晏時君一眼。

“先說好了啊，扣你手機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哥的意思，你最近出入酒吧公館什麼的次數有點多啊，你自己掂量掂量，要我說小俞不理你就是因為這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晏時君瞬間複活，甯死不屈：“絕對不是因為這個！”

晏時易瞥了他一眼，輕嗤道：“這麼笃定？”

“那當然了，我真的有第六感，”晏時君認真分析起來，“我前幾次去都跟他說了，再說我去又不是亂玩，我真的是想去喝那個酒，就那家調得好那怎麼辦呢？我問他去不去，他又不想動，那我隻能自己孤零零地去，全程都跟他打着視頻，絕對不是因為這個。

今天，就今天，上午還好好的，傍晚就怪怪的，隔了兩個多小時才回我消息，我說我去找你吃飯吧，他說不行，我說那打個視頻，他給我挂了！”

說到這兒，晏時君算是真來勁兒了，他萬般不解地控訴道：“挂了，他給我挂了！重點不是他挂我視頻，他經常挂我視頻，重點是我連給他打了三個，他都給我挂了，且态度非常堅決，我覺得很有問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平時甯願看視頻電話裡的我都不願意在現實中看我，他說視頻電話裡更帥更有感覺。”

說到這兒，晏時君還蹙眉攤手，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我打之前特意說了我今天這衣服還挺帥，都這麼提醒了他都不接，我覺得很有問題。”

這麼一通控訴下來，晏時易還認真聽着，忽然問了句：“所以依你所見，這什麼情況？”

“不知道，不好說。”

晏時易：“我以為你要說被綠了呢。”

晏時君挺直了腰，辯解：“不可能！元寶不是那樣的人。”

“就是不願意說他不好呗。”

“本來就好。”

“……”晏時易也沒轍了，“得，那回去等大哥查完你手機再跟人家聯系吧。”

？

晏時君睜大了眼：“誰查？”

晏時易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還能笑出來：“對，就是他，就是你想的這個人查。”

“我操！”晏時君猛地抓住了他胳膊，“哥算我求你，前面靠邊兒停，給我放下來，我今天不回家了，我去找元寶。”

“前面不許停車，看見沒？”晏時易擡手指了下路邊标識，“或者你改變一下思路，咱倆做個交易，我給你點兒時間把你手機解決一下。”

“這重要嗎？”晏時君呵呵笑了兩聲，“這不重要，查手機就是個幌子，回去肯定沒好事兒，我這一生如屢薄冰，好苦命。”

見他歪頭裝死，晏時易沒忍住輕嗤：“得了。”說着他抽出手機遞過去，“趕緊該删的删了，待會兒我幫你說說話，早查完早結束，我累了要睡覺。”

晏時君盯了兩秒手機，又盯了兩秒晏時易。

下一秒，晏時易“不是讓你急着打電話”還沒說出口，晏時君就奪了手機狂按鍵盤。

再下一秒，手機裡便傳來獨特的視頻電話鈴聲。

每句話都透露着平靜的死感，每句話都流淌着：其實你可以把這個電話挂掉，我們采取别的方式進行溝通。

鈴聲響了整整一遍，晏時君的臉色黑了又黑。

晏時易終于沒忍住笑：“啧…人家這個…就是不想理你，多直白呢？”他看了眼導航，又提醒道：“還有七分鐘到家了，你抓點兒緊先清手機吧，待會兒再打。”

沉默。

晏時君抱着手機沒說一句話，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