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平目光平靜地掃過面露不滿的媽媽,再看向一臉平靜,但明顯認同媽媽的話的爸爸。
終于,他有了些許情緒上的波動。
他問:“誰會嫌錢多?”
夏油美子:“當然沒有人會嫌錢多。但平,差不多就得了,不要總是擺出一副我們欠你的模樣。”
原來這麼多年他的表現在他們看來是怄氣,是覺得‘他們欠他的’啊?
夏油平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但心底卻越發覺得可笑。
欠嗎?
或者說,難道,不欠嗎?
作為一家之主,夏油麻禦終于出聲:“我們對你在奶奶去世後沒有搬回去這件事确實不滿,但你既然要一個人在外邊生活,我們也就沒有收回奶奶的存款,更沒有通過正當手段繼承遺産。那是我的媽媽,按理來說應該交由我手上,要怎麼分配,哪怕最後還是交給你,依舊需要經由我手。”
看到夏油平臉上的不可置信,夏油麻禦的語氣略微強硬:“你有什麼不滿嗎?這不是事實嗎?”
夏油平氣笑了:“奶奶的存款?”
夏油美子手搭在桌子上,雖然沒有站起來,卻足以表達她的不滿:“雖然不清楚具體有多少,但那是隻有麻禦才能繼承的東西!”
夏油平仔仔細細地打量眼前的女人,沒有錯過她的一絲表情,得到‘她确實就是這麼想的’的結論。
他再看向自己的父親,奶奶的兒子,他臉上的表情不多,或者說沒有那麼誇張,但他略微強硬的視線和繃緊的嘴角都在表達他的意思。
這個男人也是這麼想的。
夏油平卻似笑非笑:“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奶奶生病的事嗎?”
夏油麻禦颔首:“知道,我問過醫生,都是一些老年病,隻能吃藥保持。不過,她走的也不算痛苦,是喜喪。”
嘴角一歪,夏油平的表情都扭曲起來。
這還是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有這麼大的表情變動。
他一字一頓:“走的不算痛苦,喜喪。”
可笑。
喜喪這個詞,用在奶奶那個年紀,合适嗎?
或許隻是以年齡來算,别人覺得合适?
不過,喪事喪事,哪有什麼真正的喜喪。
夏油平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眼前的男人是奶奶死之前都在牽挂的人,但是他真的忍不住,要惡劣的撕破虛假的美好。
“我記憶裡奶奶的偏頭疼是我小學的時候就已經有的。當時小學一年級,還小,不太懂,隻知道那是頭疼,實際上那是比普通頭疼要嚴重,恨不得把腦袋砍掉的程度。”
他說:“那是生了爸爸後沒能好好休息,過度勞累,所以落下的。每個月一次,哪怕月經停止後也沒有消失。”
夏油麻禦微僵,竟是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夏油平看出來了,無視。
“右腿有過骨折,膝蓋上還有傷,很重的傷。爸爸媽媽應該都不知道把,畢竟手術住院的時候是我陪着,而那兩個月,爸爸媽媽沒有一個電話。”
“陰雨天氣,手術傷口會癢,骨頭也會癢。因為沒有受過那樣的傷所以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但看到奶奶不停地抓撓,我知道肯定不好受。”
“奶奶年紀大了,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難受,吃藥也不見好,偶爾去醫院醫生也說隻能養着。我知道的不多,畢竟不僅僅是避着不跟奶奶一起住的你們,大多時候也避着我。”
“存款?呵,手術,吃藥,還要吃飯買日用品,甚至是我的學費和文具,哪一個不是奶奶出的。”
“或者,我應該問一句,爸爸媽媽對這些支出付了多少?”
這次夏油美子羞愧地低下頭。
夏油平很是平靜地說出一句話:“你們确實給奶奶辦了葬禮,但奶奶住院的費用還是用我打工的錢結清的。”
“如果我知道你們打着奶奶存款的注意,不,或者說如果我知道你們一直介意奶奶的存折是我拿着,那我早就應該把它丢到你們臉上,連同奶奶住院的費用清單一起。”
夏油平離開了,留下坐在位置上羞愧難當的夫妻。
他是真沒想到這次的會面竟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哪怕他對當年付清奶奶住院費這件事并不介意,甚至,如果當時的他出得起,他也願意包了奶奶的喪葬費,但聽到這對夫妻用着‘存款’‘繼承遺産’這樣的詞語,還是免不了有情緒波動。
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