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驚春滿意地掂量幾下熾鐵,卻見蘭齡俯下身,一絲不苟地看着棺木裡的屍體,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好像忍不住要跳進去仔細看看。
厲驚春:“沒看出來,你竟然好這個,真是人不可貌相。”
厲驚春前世認識的邪修裡,多有癖好特殊的,喜歡收藏屍體的也大有人在,約莫是和有怪癖的邪修接觸太多,他已經很自然地接受了每個人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癖好,以為蘭齡也對屍體感興趣呢。
蘭齡卻沒回答,蘭齡仔細感知着棺木下那股熟悉卻微弱像遊絲般的靈力波動,好在他這句身體對靈力和怨氣較為敏感,又經過天悲草的洗練,身體裡的靈力更加純粹,這才能隐約感覺到一點。
蘭齡一顆心狂跳。
那是,他的佩劍的氣息。
名劍“我執”,自蘭齡會吃飯開始,就從未離過蘭齡身側,蘭齡小時候師父不讓他多話,又對他百般嚴厲,他受了委屈,就抱着劍默默掉眼淚。
此劍宛如蘭齡手足,絕不可能認錯。:
可是,他佩劍怎麼可能在這裡!?
蘭齡驚呆了,腦子亂成了一鍋粥,他結結巴巴地指着棺木,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幫我把這個挖出來。”
厲驚春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裂縫,兀自沉默片刻,忍不住又跳進棺材裡,仔細端詳了好半天鐵心的屍首。
鐵心年老,皮膚上多有褶子,滿面白須,身體幹瘦,橫看豎看都是個橘子似的皺巴老頭。
厲驚春從喉嚨裡擠出聲音:“屍體帶不回去,太顯眼了。”
厲驚春忍了忍,還是道:“他們都喜歡收集年輕的幹淨的,或是穿腸爛肚血腥的。你,喜歡老的?”
蘭齡一心一意尋找那氣息的來源,發現并非來源于鐵心身上,很是失望地把他扔到了一邊,蘭齡搖搖頭:“不是,我不是在看屍體。”
不是看屍體,那就是在看棺木?
厲驚春若有所思,果然就看見蘭齡又興味十足地研究起棺木。
哦,原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來蘭齡喜歡的是棺木,不是屍體啊。
這癖好倒有了幾分悲寂的風雅,不像那些收集屍體、惡獸的惡心,厲驚春有幾分理解了。
不是常常有名士喜歡尋訪名山怪石、牌坊古樓,棺木這東西,大約也和牌坊古樓一樣有可研究之處了。
蘭齡感覺這氣息還在下面,扶這棺木的邊緣,輕輕發力,整個棺木猛地被他拖出來一半。
厲驚春腦仁疼。
不會想帶回門派放到房間裡吧?
蘭齡靠近那棺木地下的泥土,細細感受,忽然興奮起來,眼睛裡一閃一閃的:“我的佩劍!被埋在下面!”
厲驚春:“?你喝酒了?”
蘭齡的佩劍就好好的挂在他腰間呢,不過很快厲驚春就明白過來了,蘭齡不是“蘭齡”,那麼蘭齡的佩劍肯定就不是現在這把。
所以,蘭齡的意思是,這裡埋着的,是真正的自己的佩劍。
厲驚春眯起眼睛,仙門中人都有一把獨屬于自己的兵器,其中有名有姓者,随身兵器必然也和本人齊名。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蘭齡是誰,但是隻要看到了劍,知道了劍名,就能倒推出蘭齡的身份。
厲驚春看着蘭齡,心下燃燒着好奇。
蘭齡正要開挖,厲驚春忽然淩空扔給他一把鏟子,蘭齡道謝,接過。
蘭齡心中的興奮可一點都不比厲驚春少。
這可是他的劍!
劍就是劍修的命。
他現在用的佩劍就是門派統一發給弟子的最普通的劍,甚至連中品都算不上,就是最平平無奇的那一種。
俗話說好馬配好鞍,一柄好劍對實力的影響可是相當大的!
蘭齡有了适宜修行的經脈,又如何能不想要一柄趁手的劍呢,更不要說是那柄從小伴他長大的上品仙劍了!
二人各自懷着不同的心思,都對那把劍心馳神往。
鐵心的屍體和棺木就這樣被扔在了一邊,蘭齡有點過意不去,把他放進棺材裡,又把棺蓋給他掩上,不至于讓他既被掘墳墓,又“曝屍荒野”。
兩個人飛快開挖,一番折騰,夜色已經深了,周遭更加寂靜,連蟲鳴都稀稀拉拉。
向下挖了三四米,始終一無所獲,但蘭齡感覺到“我執”劍的氣息越來越明顯。
蘭齡試探着放出一絲靈力,沉寂已久的我執感受到主人的召喚立刻躁動,連同蘭齡周身的血液都熱騰騰的渴望,他臉頰上幾乎隐隐有點發熱。
又向下挖了兩三米,厲驚春下鏟時,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金石相擊聲。
厲驚春心情大好,用鐵鍬撥開表層的覆土,果然看到一把裹滿泥土,髒得看不出外觀的纖長長條。
蘭齡隕灰色的眼睛睜得比星星還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