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闆一身沉甸甸的錦袍被汗水津得濕透,後背顯出一大片深于衣物本身的黑褐色。
他慘叫一聲,吓得急了,直接劈手推開小邪祟,整個人像是一顆炮彈,路也不看了,橫沖直撞往門外沖。
厲驚春巍然不動,輕輕一推,齊老闆就跌坐回房間裡,他雙眼顫抖着看不斷爬近想小邪祟,又試了幾次,無論他怎麼努力,厲驚春都慵懶地堵在門口,隻要擡擡手,齊老闆用盡全力都無法突破他把守的大門。
幾次下來,齊老闆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出去了,小邪祟已經爬到了他懷裡,一口尖銳得非人的牙齒喜滋滋地咧了起來,正要往他懷裡依偎。
齊老闆嘴唇仿佛塗上了一層幹涸的白釉,止不住地哆嗦,他看都不敢看小邪祟,手舉了幾次都不敢去推,冷汗如雨下,求饒般大喊:“二位公子求你們救救我。”
齊老闆魂飛天外,吓得什麼都不顧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說錯了,我承認,我都人,求你們。救命!!!”
“求你們了,求你們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沒辦法啊,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會殺自己的親骨肉!求你們了!”
厲驚春:“哦,所以你現在願意承認這小鬼是你的兒子了?”
齊老闆像是要脫力了,他神色飄渺了一瞬,仿佛在回憶很久遠,已經被榮華富貴深埋到記憶深處的事。
齊老闆嗫嚅道:“我...是我...”
那邊,蘭齡在黃主管存放乘船記檔的櫃子裡尋找片刻,找出來一本昏黃破舊的冊子。
上面的日期赫然是三年前。
蘭齡翻到其中一頁,對齊老闆道:“三年前,有一位貧苦的小郎中住在了甲闆最下層,那是你吧?”
黃主管沒看懂他們三人這一番争鬥,忙好奇地湊過來看那名冊,那一頁上确有一個叫齊數的小郎中。
這正是齊老闆的名字!
黃主管撓了撓頭,猶豫道:“嘶,蘭公子,可是這名冊上記着,當時齊老闆是獨自乘船。呃,并無孩子同行啊。”
既然是獨自上船,齊數上哪弄出一個兒子掐死,難不成在船上三天,他就和哪個女人生了一個?
怎麼可能!哪有人三天能生出孩子來的!
黃主管又滿心憂慮,莫不是這二位小公子子學藝不精,在這裡胡說八道糊弄自己吧。
蘭齡給他解釋:“黃主管,如果一個人都貧困到隻能住船上的閣子,是沒有餘錢再買一張船票的。”
黃主管啊了一聲,明白了。
這小子逃票了!
齊數當年貧困,連自己的船票錢都是擠出來的,如果身邊真的帶着一個小孩子,必然負擔不起。
作為漕船的主管,黃主管可太熟悉這樣的人會做什麼了!
黃主管滿面羞赧,三年前自己剛剛上任,管事的手段還差的遠,逃票的事層出不窮,險些被船主開了幫,現在想起都覺得無顔見人。
黃主管打了下自己的嘴,默默推開,暗道自己怎麼能以貌取人,覺得人家沒經驗呢?畢竟仙門的仙長們長的都很年輕。
這二位小公子雖然相貌上尚有稚氣,但行事卻比世人都厲害,竟能敏銳地想到逃票一事。倒是自己,作為漕船主管,竟然這麼遲鈍!
黃主管看蘭齡和厲驚春的眼神多了幾分真摯的信服,好厲害的小公子。
蘭齡對齊數道:“他的鬼魂留在此地,說明你是在船上将他殺死的。但黃主管說,近些年船上并未出現過無人認領的孩子屍身,你把屍體放到了哪裡?”
黃主管咋舌,必然是扔進海裡了,不然不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真心狠啊。
齊數臉色霎時極度難看,他微不可查地說了兩個字。
黃主管離得遠,沒聽清,卻看到蘭齡的臉上閃過難以理解的表情。
厲驚春終于站直了,眼角眉梢随意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掩飾過後仍然流露出來的惡心。
蘭齡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再說一遍。”
這一次,黃主管終于聽清了齊數的話。
他說:“吃了。”
蘭齡耳邊撲通一聲,他眼疾手快,一把截住了癱軟的黃主管。
蘭齡見他面如菜色,将他扶到椅子上,為他倒了盞茶:“喝點茶壓一壓。”
黃主管感激地點點頭,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卻感覺嘴裡多了一塊什麼東西,黃主管嚼了嚼,原來是一塊泡軟的茶葉。
厲驚春問:“生吃?”
齊老闆吐出一口氣,活像是把魂兒也吐了出來,像是在忏悔:“我太餓了,他也太餓了,我吃了他,我們都解脫了,我嚼着他的肉,我們都能重頭再來。”
黃老闆艱難地對蘭齡說了聲謝謝,吐出口中的茶葉,顧不得弄撒了茶碗,嘔吐着跑出房間。
蘭齡把小邪祟關進符紙裡,這小邪祟找到了父親,哭唧唧不願意撒手,蘭齡用了點強,把他抱着塞進了符紙裡。
另一邊厲驚春把齊老闆五花大綁,暫時關進了小閣子裡。蘭齡和厲驚春便住在外間。
三天之後,漕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