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從霜不急接過,眼睛看向她的臉:“臉上呢,怎麼不一塊擦擦。”
指尖碰上臉側的微涼,程知舒才反應過來她的臉也沾了點雨水,又抽了兩張散發着馨香的紙巾擦臉。
車輛緩緩啟動,奚從霜望向沒什麼人的校門口:“一中還是和以前一樣,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改變。”
沒有原主記憶的奚從霜純屬瞎說,隻是打開話匣子的借口罷了。
“聽同桌說,裡面裝修過好幾輪了,可能不太一樣了。”程知舒慢慢回答,片刻後,她問,“霜姐姐怎麼來了?”
她以為奚從霜會在文海裡等着,萬萬沒想到她會親自過來。
自以為奚從霜看不見似的,快速看一眼她的雙腿,又擡眼。
她很想關心一下奚從霜的身體狀況,可是又不敢貿然開口,以免讓人不高興。
不知道為什麼,這眼神讓奚從霜覺得好笑,她回答:“好久沒出門了,這周需要去趟醫院,提前适應一下。”
程知舒果然緊張起來:“去醫院?為什麼?”
奚從霜理了理裙擺,将褶皺理好,安慰道:“别緊張,隻是例行體檢而已。”
“原來是這樣,還要出去體檢的。”程知舒聞言,這才放心些許。
可轉頭一想,就算奚從霜是有什麼事情她也幫不上什麼忙,難免覺得沮喪。
世上對她好的人太少,這個年紀的女生應該恣意昂揚,天不怕地不怕,有點自己的小煩惱,卻不會把過度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奚從霜雙手交握放在腿上:“醫院裡配備的機器更加全面精準,其餘小病能讓家庭醫生過來治療,我的情況不太允許這麼做。”
坐在一邊的人說話語氣稀疏平常,好像說的人不是她一樣。
程知舒不清楚奚從霜的情況,隻迷茫又努力地聽着,隻有駕駛座上的司機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等待紅燈時,司機忍不住擡手掏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是她太久沒當小姐的司機了?這個溫柔耐心的人到底是誰?她認識的一言不合就讓人打回去重做的小姐又是誰?
綠燈再次亮起,司機啟動車輛,繼續往奚家方向前行。
程知舒不是多話的人,總是因為沉默話少被養父母嫌棄天天擺臉色給誰看,導緻她更加沉默寡言,如今她也開始讨厭自己的寡言。
她想她應該跟奚從霜多說說話,起碼做到最基本的提供情緒價值。
結果就是,越想說話,越緊張,越說不出話,陷入情緒死循環。
奚從霜也沉默着,她說完之後,忍不住盯着窗外的行人想,也不知道做完檢查之後會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能否擁有再次站起來的機會,可奚從霜想到了原本奚從霜的結局,她直到死之前,都是坐在輪椅上的。
那上面是這麼說的——十年再次見面,奚從霜形容消瘦,狀如惡鬼。
十年時間過去,她依然沒有站起來,或許這次體檢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低頭看白皙的手背,奚從霜又想:就算坐在輪椅上,起碼比以前隻能躺在床上不能動也好多了,應該滿足不是麼。
緩緩閉上眼睛,另一種聲音從她心底湧了上來——她不滿足。
人心欲壑難填,擺脫了病重殘破的身體,還真以為自己健康起來了,便開始渴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