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根本不敢回頭。
吃瓜上頭的後遺症終于在這一刻清醒了,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問話的聲音跟自己的同事一點都不一樣。
淡淡的,冷若琉璃的聲音,非常耳熟。
同事還在一邊擠眉弄眼,瘋狂暗示後面是奚從霜,她看起來心情很差。
傭人:“……”
别擠了,我看不懂。
奚從霜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兩人,心裡疑惑她們怎麼不接着說了。
樹蔭下的兩人,一人側對着她,表情為難,另一人背對着她,面對着前方感天動地尋親節目。
如果可以,傭人希望自己不要出現在這裡。
看熱鬧結果自己成了熱鬧,誰知道足不出戶的奚從霜會忽然出現在她們身後。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不幹了!
短短幾秒裡,傭人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快速扭頭轉身誠懇道歉:“對不起小姐,我玩忽職守,沒有出現在自己的崗位上!我已經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一定會好好改正的!”
“……”
奚從霜細白的指尖敲了敲輪椅扶手,對自己在奚家的人設有了初步判斷。
傭人繼續誠懇道歉:“對不起!”
另一個傭人也低着頭,神色緊張。
門口那邊,影子似的少女往前挪了一步,但沒有靠近,額前垂下的劉海在眼下映出一片陰影。
她擡眼看向眼前幾人,分别多年的父子終于相見,白發人終見白發人,如出一轍的五官,遺傳的少白頭說不是親父子都難。
“你媽心狠,不讓我去看你,把東西扔出來讓我滾。”
“爸,其實媽這些年來一直都念着你沒有再嫁過,可惜她沒活到享福的時候……”
少女看遍了所有人,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麼反應,隻好轉移目光。
再往上看去,對面花房二樓窗邊站着年輕女人往下看,雙手抱臂,目光冷漠。
少女視力很好,很快分辨出她的五官跟六先生長得很像。
在來之前聽爸爸說,他在奚家有一個不好相處的妹妹,應該就是她。
人生百态,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雙方都哭得很大聲,實在令人感動,情緒感染了矮墩墩的小學生,他也咧開嘴哭。
少女覺得自己應該有反應,但她不知道應該有什麼反應,稍顯無措地站在原地。
“對不起……”
忽然,她耳廓動了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麼,轉頭向一側樹蔭下看去,頓時一怔。
她第一眼就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女人,清瘦冷淡,眉眼如畫,好似一副用筆墨細心勾勒美人畫卷,濃淡相宜,越看越驚豔。
已是夏日,她腿上卻蓋着淡色毛毯,一雙手擱在腿上。
蒼白,脆弱,還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輪椅前站着兩道人影,腰身微彎,似乎在說着什麼,背影都寫着緊張。
輪椅上的女人無甚反應,隻靜靜聽着,看向對方的煙灰色雙眸平淡無波,直到對方說不出話。
最終她搖了搖頭,舉起一隻手掌心朝前地往外一揮,示意兩人離開。
這是一個上位者意味十足的動作。
站在她面前的兩個人頓時松了口氣,快速離開。
少女卻還在看,目光追逐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淡色眼底有着明顯好奇。
她不好奇二樓那個不高興的女人會對他們的到來有什麼反應,但是她有點好奇那個人是誰。
過分的好奇心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輪椅上的女人轉眸向少女看來。
雙方視線相碰,少女如觸電似的,飛快收回視線,看向道路盡頭走來的管家。
管家身後還跟着兩人,為首的她看樣貌并不年長,在三十上下,卻一臉嚴肅,她說:“六先生,外面天熱,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不如進去繼續聊吧。”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幾人不知道,周圍彙聚的傭人是越來越多了,其中不乏住在奚家老宅的奚家人。
“對對,外面天熱,先進去先進去。”六先生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招呼着幾人進去,一邊轉頭問管家,“我大姐她……”
管家公事公辦道:“奚董今天要開會。”
六先生還不放棄,又問:“那今晚上?”
管家沒有松口:“奚董隻說,今天不回來,其餘的我不清楚。”
六先生不再問了,他知道管家不是不清楚,是大姐不想回來,眼不見為淨。
跟在衆人身後的幾人也被叫了進去,少女當然也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