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鐘意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符老師，是不是不舒服？你午飯沒怎麼吃。”

符九蕭的心猛地一沉，心髒一陣陣抽痛。他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想讓鐘意庭發現任何異樣。

他緩緩站起來，打開了門。

鐘意庭眉頭微皺，眼神中透着一絲擔憂：“怎麼了，眼睛這麼紅？是哪裡不舒服嗎？”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符九蕭的額頭。

符九蕭敏感得後退一步。他剛剛無意識地哭了，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淚來滿面。

他慌忙掩飾道：“沒事，昨晚沒睡好。等我補個覺就好了。”聲音有些沙啞，因為剛哭過，嗓子還沒有恢複。

鐘意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後點點頭：“那你補覺去吧，書不着急背完。”

符九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随後輕輕關上了門。

*

靠在門後，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會繼續跟鐘意庭做朋友，但再也不會往前踏出一步。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躲在卧室裡痛哭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但沒有關系，我愛你就夠了！

到了晚上吃飯時，符九蕭已經完全調整好心情，恢複成往常的模樣。他坐在餐桌前，笑容自然，眼神中透着一絲輕松。

“鐘意庭，那本書我已經背完了！”他神情平靜。

鐘意庭有些驚訝：“符老師果然厲害，這麼快就背完了。”

符九蕭笑笑，很自然得接受了他的誇獎：“那當然，我小時候的成績相當不錯，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

強大的心裡建議開始發揮作用，符九蕭忘記了自己求而不得，完全将鐘意庭當成普通朋友：“從十二歲開始，我就被禁止學習天師道，取而代之的是爺爺希望我考上一所好大學。我沒日沒夜地學習……”

小時候的符九蕭太孤獨了，因為他的目标是考上大學，而其他人是成為大天師，所以在高中之前，他都沒有什麼朋友。

他并不覺得自己可憐，雖然沒有玩伴，可喜歡他的人還挺多的。村裡的老爺爺，老奶奶，對他都不錯，可惜村裡的中年人都在十四前死得差不多了，不然他能得到更多的關愛。

從童年往事一直聊到大學和工作，大部分時間裡，都是符九蕭在說，鐘意庭在聽。

不得不說，鐘意庭是個很好的聽衆，他總能在關鍵時刻引出話題，讓符九蕭繼續說下去。

說到最後，符九蕭恍惚發現，他把家底全都交代了。

好在，對面的人是鐘意庭。

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二點，符九蕭起身，跟鐘意庭告别。

他走到門口，手剛觸到門把手，鐘意庭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對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符九蕭回頭：“什麼地方？”

鐘意庭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符老師，明天你就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符九蕭點點頭，轉身進了房。躺在床上，他松了口氣，過關了。雖然心裡難受，但他用精湛的演技騙過了鐘意庭。

說來諷刺，自己的職業居然在這件事上發揮了作用。

*

第二天一大早，符九蕭就被鐘意庭叫了起來。

吃過早飯，鐘意庭叫了車，随後兩人一同前往他所說的神秘地方。

汽車在馬路上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停在城外一座小鎮的道觀前。符九蕭從車上下來，擡頭望向道觀的匾額，隻見上面寫着三個鍍金大字——“明度觀”。

“明度觀？這名字聽着有點怪。”他小聲嘀咕了一句，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鐘意庭先一步下車，走上前敲了敲門。

很快，幾名道士開了門。

見是鐘意庭，他們神情恭敬：“鐘天師，您來了！”說着，拉開大門，讓鐘意庭進。

鐘意庭回頭掃了一眼符九蕭，淡淡吐出兩個字：“跟上。”便徑直朝道觀裡走去。

符九蕭連忙跟上。

一進道觀，他便感覺到一陣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道觀裡，有兩顆參天的梧桐樹，枝葉繁茂，遮擋了太陽光，将道觀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這個時節，并不算冷，但在道觀裡卻像呆在冰窟窿裡，涼絲絲的。

進門後，道士們迅速關上了大門，仿佛怕有生人進來似的。他們跟鐘意庭說了幾句，轉身進了側門，消失不見。

符九蕭跟在鐘意庭身後，沿着長長的走廊緩緩前行。

走廊裡光線昏暗，隻有太陽漏下的細碎光點。

兩側的牆壁上挂滿了畫像，符九蕭借着昏暗的日光瞥了一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些畫像中的人物赤眉怒目，神情猙獰，仿佛随時都會從畫框中躍出，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畫像都是什麼人？”符九蕭問，試圖掩飾自己的恐懼。

鐘意庭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符九蕭皺了皺眉，心中湧起一種的預感。他腳下飛快，幾乎是小跑着跟上鐘意庭的步伐。

“鐘意庭，你走慢點！”

轉過一個拐角，符九蕭的腳步戛然而止。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巨大的院子，院子裡挂滿了白色的布條，白布垂下來，在風中輕輕飄蕩。

符九蕭的心猛地一沉，說不出的壓抑感湧上心頭。他環顧四周，鐘意庭的身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鐘意庭，你在哪裡？”他呼吸急促，感覺自己誤入了什麼詭異的地方。

可周圍一片寂靜，除了白布在風中沙沙作響，再無其他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