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九蕭從許峰年的辦公室回來,獨自坐在窗前,陷入沉思。
盡管體内封印的并非鬼王,新合同也已簽署,但面對是否學習天師道,他仍猶豫不決。
暮色漸沉,符九蕭回過神,掏出手機,指尖在爺爺的号碼上停留片刻,終于按下了撥通鍵。
“爺爺,我遇到了一位天師……”他将遇見鐘意庭的經過娓娓道來,最後再次問出了那個萦繞心頭的問題:“我可以學習天師道嗎?”
“别信他!”爺爺的聲音堅決,“學習天師道隻會給你帶來無盡麻煩。”
符九蕭早有預料,摩挲着窗框上的斑駁漆痕,繼續說道:“但他清楚我的情況。上次玉佩化劍,是他将劍變回玉佩,并封印了我的修為。”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沉默,連呼吸聲都變得微不可聞。
“竟然……找上門了?”良久,爺爺的聲音忽然蒼老了十歲。
“爺爺,鐘意庭……”符九蕭本想追問鐘意庭的身份,卻突然停住。他意識到,知道鐘意庭的身份并不能解決當前的問題,而且爺爺和鐘意庭一樣,都不會全盤告訴他。
爺爺見他沉默,忽然問道:“蕭兒,你想要學習天師道嗎?”
符九蕭怔住,望向窗外,夜空中燈光亮起,照亮了萬千戶人。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們窮極一生都沒有學習天師道的天賦,上天沒有給他們選擇的權力,但是他不同,他有選擇。
他很幸運。
想到這裡,他沒有任何遲疑:“我想。”
電話裡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
“我踏入天師道時,不過五歲,我知道成為天師意味着什麼,所有我沒有理由阻止你,”爺爺語氣凝重,“你已經想好,就好好跟着他學吧!但孩子,你要明白,成為天師意味着要承擔守護人間的重任,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明白,爺爺!”符九蕭早已做好準備,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天師道入門手冊》上。
在這個看似平靜的社會裡,遇到鬼怪的幾率微乎其微,但一旦遭遇,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生命。他不想再做那個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普通人,被動等待厄運降臨。與其祈禱厄運不要找上門,不如拿起武器,将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挂斷電話,夜色已完全籠罩窗外的世界,但是點亮夜色的人有獨特的美麗。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打開台燈,暖黃的光暈在書桌上灑下一片明亮。他翻開那本《天師道入門手冊》,在扉頁上鄭重地寫下今天的日期。
*
幾天轉瞬即逝。
符九蕭搭乘的航班降落在谷陽縣所在省的省會機場,随後節目組的贊助商派車來接。車子駛離城市,沿着蜿蜒的山路盤旋而上,窗外的景色逐漸從鋼筋水泥變成郁郁蔥蔥的山林。
三小時後,車子終于駛入松林鎮。
這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古鎮,青石闆路蜿蜒曲折,兩側是斑駁的白牆黑瓦,偶爾有幾株老槐樹探出屋檐,在風中沙沙作響。
十幾年前,轟動一時的“谷陽縣事件”就發生在隔壁的楓林鎮,随後波及周邊數個鄉鎮,松林鎮也未能幸免。
如今,鎮上的居民生活如常,但那些往事仍像一道無形的陰影,籠罩在鎮子的上空。
“符老師,這邊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早已在鎮口等候,領着符九蕭穿過幾條幽深的巷子。
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香氣,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幾個孩童嬉笑着從他們身旁跑過,手裡攥着剛買的糖葫蘆。符九蕭拖着行李箱,走在凹凸不平的石闆路上,恍惚間有種漫步水墨畫卷的錯覺。
十幾分鐘後,他們停在了河邊的一座大雜院前。
清風徐來,岸邊的柳枝輕輕搖曳,幾隻白鹭掠過水面,又消失在遠處的蘆葦叢中。
院子的東側,就是林曉旭的家。
符九蕭環顧四周,發現鐘意庭、智空大師、丘和道姑和李遊都已經到了,唯獨不見孫藝芳的身影。
智空大師見到他,雙手合十,微微颔首:“阿彌陀佛,符道友,幸會。”
符九蕭一愣。
上次見面時,智空還客氣地稱他“符老師”,怎麼短短幾日不見,稱呼就變成了“符道友”?
他連忙擺手:“大師客氣了,我哪當得起這聲‘道友’?”
丘和道姑輕笑一聲,插話道:“符道友就别謙虛了。我回去後特意看了直播回放,才知道你那一劍有多驚人。竟然直接斬開了鬼域。”
鬼域,對于普通人來說,或許隻是個模糊的概念,但對修行之人而言,卻是極其棘手的存在。鬼域的氣息源自冥界,是天地靈氣的異變分支,尋常術法根本無法撼動。即便是玄象局的檔案裡,也從未記載過有人能一劍破開鬼域。
當時他們雖親眼所見,但直到回去後與局内專精鬼域研究的同僚讨論,才真正意識到——那一劍,究竟意味着什麼。
那一劍絕非尋常天師能使出的手段。
符九蕭暗自苦笑。那根本不是他的力量,而是玉佩的。
丘和道姑的話卻提醒了他,既然玉佩能斬開鬼域,那被封印在體内的法器,恐怕也擁有同等可怕的威力。換句話說,他現在相當于随身攜帶着兩件能撕裂鬼域的大殺器。
正思索間,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着淡紅長裙的女人款款而入。她約莫二十五六,烏黑的長發如柳條垂落,鵝蛋臉白皙靓麗。
“爸,我回來了。”林曉旭的聲音清脆悅耳。
聽到女兒的聲音,林忠急忙從裡屋快步走出。這位五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眉頭緊鎖,目光在鐘意庭和女兒之間來回遊移。
“鐘天師,”林忠壓低聲音,手指不自覺地搓動着,“你實話告訴我,那個男人是不是鬼?十五年過去了,他的樣貌一點都沒變,這……”
符九蕭聞言并不意外。凡人怎可能十五年容貌不變?除非……
鐘意庭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意味深長地反問:“你就不擔心是有人冒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