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感受着周圍隐晦的投射過來的同學們的視線，以及此刻恰好走進教室的目瞪口呆的老師的注視。

布魯斯：“…………”

布魯斯安靜了一會兒，若無其事的咬了一口團子。

嗯……牛奶味的。

下一次還是讓克拉克換一個口味好了。

……

……

飲食的變更沒有太多改變布魯斯和克拉克之間相處。

對于卡爾來說，從一開始隻是為了留在這個世界和興趣使然決定養一個人類，到被人類甜到，準備認真的養一個人類，區别可能就在于觸發點更加真心實意，關注的角度也更加無微不至。

他開始切實的照顧布魯斯韋恩的身體，并未雨綢缪的避開可能對對方造成一切傷害的事端。

甚至于每天早晨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卡爾還會看一眼蝙蝠俠的好感度條，并活力滿滿的在雷打不動的百分之九十八的紅黑色之中沖進廚房，對瑪莎教給他的菜譜進行現實呈現。

甚至于為了更好的投喂，克拉克還用零花錢買了更多更大的保溫桶，并每天扛着比自己正兒八經的書包更大的包裹認真的去上學。

養貓需要全心全意的付出，養一隻比貓咪更加高級的蝙蝠，則需要更加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

卡爾完全沒覺得自己把人類和貓咪進行類比有哪裡不對，畢竟從生物層次，貓咪之于人類，和人類之于他，其實也沒多大區别，甚至差距更為誇張。

而自從知道了自家兒子最近突如其來的變化是因為上次抛錨在農場附近的韋恩一家的兒子，瑪莎和喬納森也沒什麼反對的意思。

相反的，他們還挺開心。

自家兒子自家清楚，就好像韋恩夫婦會因為布魯斯韋恩和克拉克肯特的接觸而感覺到驚喜一樣，肯特夫婦同樣會因為卡爾和布魯斯的接觸而感覺到欣慰。

克拉克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小孩，雖然在肯特家，收養和親生并沒有區别，但是他們永遠無法忽視的，是生理上的差距，以及因此而産生的與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本質。

克拉克不在乎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東西，這是瑪莎和喬納森一開始就發現了的事實。

他的視野局限于自己的小家，朋友幾乎和他完全絕緣，克拉克不在乎，也完全沒興趣和任何一個同齡的孩子交友。

大多數時候，他隻是站的很遠，默默觀察。

布魯斯韋恩是一個意外，是一個唯一的意外。

他是克拉克的朋友。

由克拉克主動發起的交友，也是維持了一個月看起來不僅沒有熄火，反而越燒越旺的友誼。

他們的兒子在這個陌生的星球上有了一個除了父母以外的，真正的聯系，他不再孤獨。

所以瑪莎和喬納森隻會對此感到高興，他們幾乎全力配合克拉克的交友計劃，甚至還給克拉克的零花錢稍微增加了一點數額，以支撐克拉克的朋友投喂計劃。

而這種積極的反饋之下的，是卡爾越來越上頭的照料。

有些時候布魯斯是真的懷疑是不是幼年氪星人其實是有‘地球人瘾’的，隻是成年之後接觸的人多了，所以看着不太明顯了而已。

畢竟就算是他有意配合克拉克玩過家家的遊戲，被每天有事沒事吸兩口也屬實是讓人難繃。

吸兩口。

真·吸兩口。

排除掉克拉克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喜歡随時随地的盯着他看個沒完沒了，動不動就對着他的各種肢體動作露出一種‘哇塞，可愛！’的奇葩微表情，大多數時候，克拉克會在布魯斯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極其突兀的蹭過來，然後抱着他埋頭蹭兩下。

次數挺多，沒有預兆。

最開始發生的時候布魯斯幾乎是難以遏制的緊繃，和克拉克極近距離的接觸讓他幾乎難以遏制自己内心被驚吓到之後突然上湧的殺意。

但是人是有脫敏反應的，次數太多了，每天都來這麼幾下，逐漸習慣也是難免的事情。

畢竟克拉克的吸兩口，也就隻是吸兩口。

作業不想做，追着布魯斯喝牛奶失敗……隻要有任何克拉克不太樂意的事情發生，就過來蹭兩下，完事兒就好像被充電了一樣，突然又可以精神滿滿的繼續了。

布魯斯：“…………”

每天被吸無數個兩口的布魯斯實在很難表述自己的心情。

他是真不記得克拉克肯特在他重生之前有這種奇怪的毛病，也沒從任何人那裡聽到過任何類似的吐槽。

他幾乎熟悉大多數克拉克肯特這個人的事情，包括幼年時期。

畢竟在蝙蝠俠和超人的身份之下，克拉克肯特和布魯斯韋恩的關系确實很好，他們互相到對方家裡做客，互相交托對方的家庭和生命。

對于瑪莎和喬納森來說，就像是擁有了另一個兒子，他們也很樂于在某些時刻分享克拉克其實也不介意分享的小趣事。

布魯斯熟悉克拉克肯特，但布魯斯也不熟悉克拉克肯特。

畢竟當慘烈的現實打破似乎是被塑造出來的美好之後，過往的一切就都變成了不再可以被相信的泡影。

尤其現在，一切重來了。

在沒有重生之前，布魯斯經曆過許多個平行世界，他當然知道哪怕是本源相似的世界，在某一個節點産生不同的選擇，都可能造成截然不同的結果。

他重生了。

克拉克可能是重生的，也可能不是。

但毫無疑問不管是哪一種可能，一切在最初就有所偏移，所以克拉克産生變化自然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要适應這些，他也必須要适應這些。

适應未知，适應那種脫軌帶來的感覺，适應任何一種和回憶中截然不同的變化所帶來不确定的可能性。

這就是重生的代價。

但無論如何，他至少可以改變記憶中更加糟糕的一部分，改變或許本來可以不發生的事情，以制造出或許可能會誕生的更美好的世界。

布魯斯接受這個。

他感受着克拉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突然湊過來的腦袋在自己頸側蹭蹭又飛快離開的舉動，慢慢的翻過一頁書。

他接受這個。

布魯斯安靜的再次想道。

不管他承認與否，在這種克拉克異常且難以理解的行為裡，他的确感受到了一種堪稱詭異的安心感。

這不正常。

但這意味着一種變化。

意味着某些過去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産生了改變，意味着一些……更壞的事情或許可以變得好起來。

這也意味着——

布魯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

堪薩斯的太陽是和哥譚截然不同的明媚，哥譚大多數時候都是雨水，細細密密的從天上砸在地上，濺起地面上或者是塵土或者是其他什麼的髒污。

而記憶中對于布魯斯韋恩來說最大的那一場雨，濺起的卻遠不止有灰塵這種東西。

那是痛苦，是鮮血，是小巷裡無可避開的子.彈，是未來漫漫長夜的起始點。

八歲。

是布魯斯韋恩埋葬過去自己的開始。

就算是重生回來，布魯斯也不可能逆轉一個人的年齡，更不可能阻止時光的流淌。

但他或許可以改變一些他曾以為他永遠無法改變的東西。

就像是他改變了克拉克的童年經曆那樣。

這或許會是重生所能帶來的唯一饋贈。

布魯斯韋恩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看向自己的書。

——還有幾天就是他八歲的生日了，大概在一周之前瑪莎和托馬斯提及過要帶他一起去看《佐羅》電影。

那是托馬斯最喜歡的電影，也是布魯斯最喜歡的電影。

播放時間恰好就在他八歲生日那天的晚上。

如果是曾經的他，他不會拒絕去看《佐羅》的機會，那天晚上，他一定會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前往觀影。

他們會在看完電影之後抄近路走過一個小巷，布魯斯韋恩會在那一天永遠的失去雙親，在雨夜的鮮血中被黑暗吞沒。

但他現在重生回來了。

于是布魯斯韋恩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

他不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