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算等了半天沒等到自己的,攤開手掌笑着:“嘿嘿,老崔,我的呢?”
崔傳故意逗弄裴算,用下巴指了下他剛從地上拔起的一根紅燭:“你不是正拿着呢!”
“你給他們這麼貴重的,就給我三根燒剩一小截兒的蠟燭,你好意思嘛!”
顧辰謙這才發現紅燭剛好燃燒到最後一條刻度那兒,也就是僅剩下七天。
他明明感覺隻進去了不到一個時辰,沒想到竟然過去了十來天。
“逗你的!”崔傳笑着說,“給你啥東西,都不如給你錢劃算對吧?你個财迷!”
裴算嘿嘿一笑:“還是你了解我!”
顧辰謙無暇顧及崔傳和裴算的說笑,走到白蘇身邊,心疼地問:“一直沒睡嗎?”
“睡了。”
“你那能算睡?”裴算接過話匣,“之前給你收拾出來了一間房間讓你睡,你也不睡,成天就在祠堂裡眯一小會兒,連熬了十四天!”
顧辰謙驚訝地看着白蘇,沒想到對方為了他連熬了這麼久,頓時心花怒放,湊近白蘇低聲說:“這麼擔心我啊?”
白蘇眼神閃爍,言不由衷地敷衍:“你……你之前都說我們是過命的交情,擔心你很正常啊。”
白蘇剛開始的幾天先是和裴算把飛隐閣的人拖到房間裡,然後在祠堂發呆或者和裴算聊天,吃睡都在祠堂裡。
在顧辰謙進入溯源幻境前,他覺得隻是和對方合得來,有話題的道友情。
然而随着紅燭燃燒得越來越少,顧辰謙僵立在崔閣主身邊,完全沒有蘇醒的迹象,心裡那種焦慮、無助、甚至想與顧辰謙一同赴死的心情随着紅燭的燃燒而不斷疊加。
好幾次他都要沖進去,被裴算硬生生抓着,直到裴算苦口婆心勸說自己不會法術,萬一他進去了,有人來犯,破壞了顧辰謙的肉身,到時候顧辰謙就算完成了任務也活不了,他這才作罷。
他非常聰明,是懸濟派小輩中數一數二腦子靈光的人,又怎會看不透自己的心緒?
他隻能逃避顧辰謙的提問,違心地回答。
顧辰謙捕捉到白蘇眼神中透着的慌亂,故意拖長尾音:“哦~~~這樣。”但開心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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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蘇、顧辰謙在飛隐閣又住了兩日。
這兩天期間,顧辰謙和白蘇去殷陽墓前将飛隐閣的事以及倩倩的情況寫在紙上,并将紙燒了。
殷陽還向崔傳托夢,說已經聯系好了黑白無常,由他們親自押送倩倩去酆都,以免中間發生變故。
崔傳打算和夫人、倩倩一同去兖州,正好順便把裴算送回去,所以白蘇、顧辰謙可以直接從杭州回家,沒必要再去兖州。
臨行前,白蘇、顧辰謙前去拜别崔傳等人,并被他們送行到大門外。
顧辰謙詢問道:“崔閣主,您去了兖州,不怕睡蓮鬼姥再來找事嗎?”
“不會。祖師說,十殿閻君已經加派人手追查前川、倦筆書生和睡蓮鬼姥的下落,他們最近應該會消停一些。”
“那就好。對了,裴前輩,我十月初一去找你吧,到時候我們晚上一起去酆都拿生死簿。”
“行。”
“啊,對了。”白蘇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裴前輩,這幾天事多,我忘了告訴您了,上次和我們一起去的杜師兄死了,他的生死簿不用看了。”
“什麼!死了!”裴算情緒激動地說,“什麼時候死的?”
白蘇心中困惑,不知對方為何對于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的死這麼激動:“就是我上次回去沒兩天,他……犯了點小錯,想不開自殺了。”
畢竟掌門的親傳弟子和邪祟勾結有損門派尊嚴,他不想說的太直白。
裴算搖着頭,突然捶胸頓足,發出一聲長長的、滿含哀怨的歎息:“哎呀~~~~這麼早就死了,咱倆在這兒待了半個月,你為啥不告訴我啊!”
“我想着他對您來說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賽半仙情緒激動,“你早點告訴我,我就不花錢看他的生死簿了啊!哎呀~~我的錢啊!”
“呃……”
白蘇、顧辰謙瞬間石化,僵在原地,仿佛兩尊瞪大雙眼、張大嘴巴,滿臉誇張表情的石像,手指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顧辰謙從石化的狀态中回來:“這麼早就讓殷前輩去看了嗎?不是寒衣節才去看生死簿嗎?”
“那可是看生死簿,你以為是你家書店的賬本啊,說看就能看?這不得提前把錢交了,判官殿那邊找機會看到自然會告訴殷老的。這都過去半個月了,殷老肯定已經交過錢了!”
顧辰謙回想起之前裴算的話:“您上次不是說看一下一千錢,等看完生死簿,根據看到的結果再給我們報價嗎?我以為一千就是定金,等看完生死簿才交尾款。”
“我不得要看完生死簿再報價啊!萬一你們誰日後飛黃騰達了,我趁機多撈點啊!”
“呃……”
顧辰謙和白蘇面面相觑,原來是見人下菜啊!
顧辰謙看到裴算心疼的樣子,心有不忍:“您别難過了,那要不我彌補點您的損失?”
“真的!”裴算眼中閃爍着點點星光,仿佛彙聚成了兩枚銅錢,懸浮在眼眸中。
“等等!不是燒紙嗎?又不是真的錢。”白蘇說。
“買紙不要錢嗎!你知道我要燒多大一堆紙錢才夠殷老一路打點的費用嗎?這還不算我額外付給殷老的報酬!”裴算捂着胸口,感受着錢打水漂的揪心之痛,“哎呀,心疼死我了!”
“你這個财迷!”崔傳無奈地搖搖頭,“我前兩天給你的錢還不夠嗎!都是當爹的年紀了,還給孩子要錢!要不你還我!我不給你了!”
裴算臉上哀愁的神色消失不見,嘿嘿一笑:“我就是開個玩笑!我哪能要兩個孩子的錢啊!”
“好了,時辰不早了,此地距離洛州和陝州山遙路遠,你們倆趕緊上路吧。”崔傳說。
白蘇、顧辰謙拜别崔傳、裴算,飛行而去……
顧辰謙将白蘇送到懸濟派大門口,才禦劍而起準備離開。
“顧辰謙!”白蘇語氣急迫地叫了下。
“怎麼了?”顧辰謙低空懸浮着。
“你……你等會兒直接回門派嗎?”
“先回趟家,再回門派。”
“哦,這樣啊。那……路上小心。”
顧辰謙笑了下,開起玩笑來:“放心,我不會從劍上掉下來的。走啦,你趕緊回家吧。”
白蘇戀戀不舍地看着顧辰謙漸行漸遠的背影,擡手摸了下悸動不安的心髒。
他發現他對顧辰謙的情感變了,似乎不單純是同生共死的仙門道友情,但是顧辰謙是男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和一個男的結為道侶。
最重要的是結為道侶這種事要兩情相悅,顧辰謙和他相處時落落大方,也許對方根本沒有别的想法,隻是單純的道友情……
白蘇站在原地愣神許久,歎了口氣,轉身返回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