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業後她留在廣州大學,從講師助理做起,日常除了一些備課與科研的工作,她開始為盛堂的産業奔波。
盛氏集團和盛氏實業同冠着一個顯赫的“盛”字,一個搖搖欲墜,一個如日方升。盛鴻哲死守他的江山,外資退潮,集團枯萎一半,三教九流的産業盤根錯節,收費上調遭市民怨聲載道。他則又開始涉足地産,廣州兩座大廈開始動土基建,危機感催促他拼命開拓,以免晚節不保。
相較之下,盛堂的工廠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父子不睦,每日上演的交鋒為輿論津津樂道。
雨霁秋明,再遇故人。
遂晚穿過幾條老街去買幼時喜愛食的粿條湯粉,蓬仙港這一片老街遍布,青磚印青苔,古樸撲面,始終是老樣子。
街巷裡藏着一些煙館同娼/館,白日也挂起紅燈做生意。遂晚快速經過,忽然聽見一間不起眼的門面裡傳出一聲鸨母的催促:“雙女,磨蹭咩呀!恩客到了,難道讓客人等嗎!”
她下意識駐足,側頭觀望時隻睇到窄仄門面挂着老化的塑料防雨布,灰蒙蒙的,經常被掀起的簾逢處已經變形,染着黃褐色污漬。裡面黑咕隆咚,瞧不清情狀,隻依稀有高跟鞋或拖鞋雜沓的腳步聲。
招牌上用油漆潦草噴塗“理髮修腳”四字,敷衍之意昭然,其下吊挂一盞電燈,燈罩下嵌着詭異的朱紅色電燈泡。她站在門前猶豫之際,聽見門内一個女子懶懶應到:“這就來,昨晚激戰到半夜,讓不讓人睡覺?我飲片藥先,小腹疼啊。”
那女音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
聲音消去許久,遂晚發現自己仍站在門口。既沒有勇氣踏入,又覺得已沒必要探究。
于是她離開了。
媽媽桑掀開塑料門簾,看見一個女仔清瘦的背影,半秒鐘也不肯多睇,扔掉門簾。
遂晚越走越遠,一路走到了水尾街。她有些渴,在水果檔砍了一隻椰青拿在手裡飲。
街邊的鹵煮鋪飄出肉湯的香氣,老闆娘站在台階上招攬食客。她經年不曾光顧,鋪面規模冇見擴大,進店發現食客滿座,生意興隆。
桌椅添置了幾套,新舊參差,鎮店的四口大鐵鍋擺放在原處,肉香正是從中飄散出來的。
“姑娘,食咩呀!第一次到咱們店裡來吧,招牌是牛雜湯粉,來一碗嘗嘗?保管食過一次隔天就想喔!”老闆娘忙着拾一桌食客走後留下的碗筷,無暇擡頭,出口的話卻同撥算珠一樣順溜。
遂晚冇去睇四口鐵鍋,說道:“來一份豬腳姜吧,外帶。”
“得嘞!”
能幹的女人利落地盛好一份豬腳姜,打包遞給她。遂晚把錢放進方口鐵盒裡,接過來,莞然一笑,“生意好興旺喔,老闆娘。”
老闆娘最愛聽這話,聞言眉開眼笑,面頰上皺紋明顯。“謝謝吉言!我盤下這間鋪面就知是旺鋪啊!出售鋪面的女仔,之前開飯館賺了好多錢喔,現在整條街上我吳婆牛雜認第二,冇人敢認第一的!”她笑眼彎彎,很是得意。
“嗰女仔呢?”
“唔知,冇挂住的啦,每日咁忙,早忘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