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公’與‘私’,若是公私分明真如泾濁渭清,倒也無礙。隻是有人的地方便有社會,社會上唾沫殺人、積毀銷骨之事難道不是屢見不鮮?我隻是認為衆口铄金的惡意不該加諸在白小姐一人身上,于是便那麼做了,路見不平,略盡綿薄。出身和際遇并非她能選擇,她本沒有什麼錯,且還把自身的學識和心性修養得那般好。”
“是、是。”科員唯唯稱是,心中卻不能苟同,長官居然認為自己的作為是“略盡綿薄”,在他眼裡當話作“強權壓制”,出發點良好,方式過于武斷。
“不過你說的也不錯。”朗桢淡淡一笑,上位者長于自省,“以後我會多加注意自身行為,顧慮周全。多謝你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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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遂晚收到盛堂寄來的第二封信。這回信寄到格緻科實驗室,清晨她收取報紙時打開報箱,看見缃黃色硬質燙印信封安靜地躺在一疊《廣州日報》上。
令她猝不及防。
她的回信遲遲沒有落筆,三個月,其實每天都記作業總結的習慣,内心時常會洶湧一股情緒裹挾着對他傾訴的渴望,這種感覺無時無刻不在往複。她的語言能力并未喪失,隻是一旦執筆面對信紙,那夜的枯涸無果又會重演。
盛堂的信卻照舊寄來,不問緣由。
看着信封,她竟如看到一千海裡之外,一張桌,一盞燈,燈前坐在一個孤獨的身影。窗外傳來陣陣浪潮聲,和在水尾街聽到的相似,不過那是更為寬廣的海峽,連接通往世界各大洲的航線。
抽出信箋,當先看到粘附在紙頁上一朵風幹的櫻花,纖薄,脆弱,粉色花瓣經曆長途運輸的颠簸,居然完好無缺。
這次他寄來的信上寫:
晚晚,
見字如晤。
我已見過富士山下的粉櫻,沿龍嚴淵堤岸漫步在瓊林芳陣下,落英吹雪,邁上小橋,眼前是碧藍湖水,遠眺便是覆雪的富士山。遺憾的是當時未攜帶相機,不能将美景定格,與你分享,唯收藏張開手心恰巧接住的一片櫻花。不過自然造化之純粹永遠留在我心間。
上星期,我去熱海看了夏日花火大會,絢爛煙花綴滿夜幕,繁華競逐之景映徹江面。當時萌生一念頭——若是你在身畔,江川堤岸上我便有人相與閑話,而非隻是在集會人群中做歡聲笑語的聽衆。那樣浪漫的時刻随便說些什麼都是值得回憶的,講國語尤其美妙,使我想起民國二十六年的除夕夜,我們一起在放園看過的煙花。那樣一方庭院裡望見的水潭和夜空,竟不比此時在海島目極的寥落。
哦,這次我帶上了相機,可是夜晚光圈失靈,影出來一團烏黑。
我還去了淺草寺,求得上上簽,寺院中埋藏口嚼酒,了解制作方法後未有勇氣嘗試。當地人喜食壽司與飯團,皆為用紫菜将白米包裹住魚肉、蛋皮和蔬菜再卷起,我覺得口味一般,但不得不說,食用甚為方便。
美景轶事太多,摘取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