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需要就醫。離這裡最近的醫院是庇羅醫院,位于英租界内,一家西洋醫院。我的車擁有特批通行證,請讓我的司機開車送教授前往。”他沉聲說,不講廢話,提供的方案最優,聽者無法拒絕。
遂晩連連點頭,微仰雪面,對上他的目光。櫻唇微啟,道一聲“多謝”。
他掏出呼機,對着話筒講:“阿力,馬上送李教授去庇羅。”有條不紊。
呼機中立刻傳來阿力的應答:“收到!長官!”遂晩亦聽得到。
一眨眼的功夫阿力沖上樓,他絕對是模範司機,積極主動陪護長官欽點的病人轉移到車裡。
遂晩要跟着同去,雖然現已幫不上什麼忙,局面全由阿力掌控。
男人說:“白小姐,我理解你此時的心情,診斷結果分明以前,你去醫院隻是徒增焦慮而已。”
他挽留她:“不如留在此等候,我會緻電庇羅醫院,請Doctor全心為病人診治,有結果第一時間通知你。”
“況且租界外守衛的洋人衛兵并非吃素,超标的外入者勢必引起他們的猜疑,洋人統治之地,避免節外生枝。”
他這是要她留下,放任李徊交由他們安排。她的理智尚未被沖昏,知他好意,他還要耗費口舌與她曉之以理,講道理,是她和李徊仰賴他動用權力開方便之門,她确實不應該得寸進尺,倒行逆施。
隻是她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再坐下來食飯?
“白小姐,抱歉首次邀請你共進晚餐卻遭遇這樣的意外,現在又令你苦等。”他聲線磁沉,有一定撫慰人心的效果,“若是等待煎熬,覺得摒除旁人清淨休息更好,我先送你去附近的賓館?”
“不必。”意外并非他之過錯,他無需為之道歉,更不必花額外的精力照顧她的心情。
“那麼回包廂小坐一會兒吧。”他說,言下之意倒不必站在走廊上。
遂晩随他返回包廂。
玻璃圓桌上的山珍海味已被撤去,其他官員和飯菜一樣乖乖消失,惟留下桌心百合。玻璃表面擦拭得纖塵不染,透見人影,高級飯店的服務當然不至于劣質到殘餘油漬。
包間内顯得空曠,暮色襲窗,與室内明亮的燈光龃龉,坐地窗上映出外景與内裡人影交疊的成像,稍顯怪誕。
——人像自然是他們二位,她沒記錯朗桢片刻前話她尋求清淨不如去賓館客房,眼下這裡和客房差别不大,多了一個他。你看,混迹官場的人好不會交際,相似的結果,他給你兩種選擇。
百合孤芳自賞,半日而已,尚不見萎蔫迹象,日暮仍蓬勃。
侍應走進來為遂晩放下一杯溫水,很快退了出去。
她握住杯壁,淡淡暖意融入掌心,她未飲,一來不怎麼渴,二來不大喜歡被安排的感覺。要她飲酒便飲酒,飲水便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