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緒甯一早醒來就聽季元傑說已經給領養人做好初篩了，至于最後選哪個，因為大黃的手術費用都是段緒甯承擔的，領養人選由他敲定。

段緒甯在西城大學就讀精神醫學專業，課業繁忙，幾乎天天滿課，等他抽時間選定領養人時已經是晚上的事了。

“行，就她吧，有十幾年養狗經驗，家就在大學城邊上，看着家庭條件也不錯，你挺會選啊。”季元傑看着手機上的信息對段緒甯挑眉，“那我現在上論壇發個公告，把之前那條置頂撤了。”

“嗯。”

又是很平淡，甚至不熟的人會覺得冷漠的回答。不過季元傑早習慣了，等哪天段緒甯對他過分熱情，他就該給專業老師打個電話了。

段緒甯剛把手機放回桌面，旁邊的季元傑擡擡下巴，提醒：“發好了，你看看。”

“這麼快？”段緒甯狐疑地瞥他一眼，點進論壇。

“套個模闆的事，我在網上随便找了一個。”

段緒甯草草掃了眼季元傑發的公告，公式化的模闆，沒什麼特别的地方。

雖然才發出去兩分鐘，底下已經有幾條評論了，其中一個頂着狗頭像的與帖子裡衆人格格不入，活躍過頭。

段緒甯猶豫幾秒，點進對方頭像，又點進私信，發現莫珂果然又給他發了消息。

一分鐘前。

【M：領養人找到了？身份信息一定要核實清楚，現在假意領養的惡人很多的。】

【M：那個……領養前我可以再去看看它嗎？】

【M：大黃和我有緣，嘿嘿。】

“……”段緒甯搞不懂一隻狗和他會有什麼緣分。

不過看莫珂對他頭像的喜愛程度，應該是挺喜歡這隻小土狗的，賬号都換了，頭像還是原來的。

【D：随你，三天後出院。】

【M：！！！你第一次回複那麼快，終于原諒我啦？】

【M：你的意思是讓我三天後跟你一起去接它出院嗎？哈哈，該不會要見面了吧。】

發現對方完全誤解自己的意思，本來打算放下手機的段緒甯眼睛微斂，難得又回複了一句。

【D：想多了。】

【D：三天裡自己挑時間。】

【M：……哦哦。】

【M：不見面也好，我還怕你打我呢。】

莫珂發這句話的時候，後面還跟着一個嬉皮笑臉的小人。

段緒甯眸光在小人上沉默一陣，終是放下手機，繼續完成手頭的課題作業。

良久，沉寂好半晌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莫珂的消息又來了。

他剛才隻顧息屏，忘記退出論壇，以至于每一條消息都會讓手機震動。

【M：還在嗎？明天下午我去寵物醫院，到時候給你彙報。】

段緒甯沒想到人前莫珂安靜話少，人後簡直是個話痨。

當初開學自己去接他，第一眼見人還以為是哪個學校的高中生，皮膚白得像雪，仿佛随便戳戳都能破。就那個笨手笨腳的樣子，半路還把行李箱卡下水道……不知道那個少一個輪子的行李箱現在怎麼樣了。

段緒甯在聊天頁面停留了幾分鐘，手指忽然漫無目的地往上滑，一句句話像滾輪似的在他無波無瀾的眼裡滾動。

蓦地，他眸子一凜。

10月8日00:25，今天淩晨。

【M：白天不懂夜的黑……寂寞ing，你在嗎？】

段緒甯：“……”

段緒甯眼皮抽了一下，過了半天才後知後覺自己被土到了。

段緒甯一向是個很淡的人，情緒就像冬日結冰的湖面，幾塊石頭砸下去隻能鑿出一個小凹坑，極少會有什麼東西能大幅度牽起他的情緒。

段緒甯微微向後，不着痕迹地靠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滑了幾下後退出論壇。

同一時間，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備注名為段質安的聯系人占滿了整個屏幕。綠色的接聽鍵忽大忽小震顫不停。

段緒甯停下手中的動作，眸子掃過屏幕，任憑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起身走到陽台，按下接聽。

他沒有開口，甚至沒有任何簡短的問候。

接通的一瞬間溫和的中年男人聲音透過電話傳來，他似乎并不覺得段緒甯不禮貌，語調充滿耐心：

“緒甯，爸聽說你弟弟也考上西城大學了？要不這周末爸請你們倆吃個飯？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周六還是周日，你弟弟說都聽你的。”

半晌沒有回應，對面再次喊他的名字：“……緒甯？”

“你在聽嗎？”

“沒時間。”段緒甯盯着陽台的欄杆，飄逸的衣擺透出淡淡疏離，為了維護虛無缥缈的親情而同坐吃飯這種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挂了，我還有事要忙。”

“唉，緒甯——”

一聲“滴”響，對面聲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切斷線的風筝，霎時飄遠。

段緒甯兀自在陽台站了幾分鐘，心口莫名有些煩躁，他回寝室從抽屜裡翻出包煙，點燃。

極少有人見過他這副模樣，眉眼間竟透着幾絲頹意。被風吹亂的卷發未做打理，肆意垂落在眉間，偶爾随着呼吸起伏。

一點星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煙霧融入夏日熱浪滔滔的黑夜。

段緒甯并沒有煙瘾，抽了一支便停了，散味後走回寝室。

段緒甯坐回椅子，打開電腦接着完成調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