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卻不松手,他定定地看着鐘渺,左手緊緊攥住鐘渺的手背,月光下,鐘渺看不清何其眼神裡的内容,他們都沒有說話。
這時,何其将一枚戒指輕輕套在鐘渺的無名指上。
戒指觸手溫涼,明豔的金屬光澤如水面上蕩漾的波光。
看着戒面上熟悉的卡地亞花紋後,鐘渺愣了下,随即收緊手心,有些欣喜地左看右看失而複得的戒指。
“就那麼開心?”
何其冷着臉問。
鐘渺收斂神色,兩手放背後。
何其甩開他,踏着步向前走:“太冷了,回去吧。”
他們開始往回走,月光和獵戶座在頭頂,長長的影子在腳下。
年少的他們也是這樣踩着對方的影子走過一個又一個街道。沒人的時候鐘渺伸出手在頭頂比出半個心,然後他就被迫同他玩這無聊的遊戲,比出另一半心。一顆心在回憶的光影裡早就脫落一半,他茫然地撐着,等着,像被歲月遺落的化石。
兩人沉默着一前一後走回家裡。
何其去喝水,鐘渺跟着把藥遞過來。
何其瞥了一眼他的手心,接過,一把吞了下去。
“早點休息吧。”
鐘渺打了個哈欠,脫掉羽絨服,上樓去洗澡。
何其看着他的背影,吞掉最後一口水。他坐在鋼琴旁,随手彈奏起來。音符變換節奏輕快,好似美好的生機勃勃的春天充滿無限生命力,但越往後節奏越緩慢,繁花落盡春去秋來,一切都成荒蕪…
洗完澡出來,鐘渺聽到何其已經在彈一整段完整的旋律。
他駐足聽了一會兒,何其彈奏結束,他才擦了擦頭發,關門上床拿起充電的手機,給趙晨陽發微信。
趙晨陽說明天要開始加班,還要加5天班。鐘渺心裡有點不安,但趙晨陽說沒有問題,質量他親自把關,保質保量交貨沒問題。
鐘渺明天中午的飛機回家,趙晨陽心裡也安定不少。他對鐘渺說,沒有人能這麼容忍你,誰家男朋友會睡在前男友家裡啊。
鐘渺自知理虧,便說要補償趙晨陽,回去幫他洗100雙襪子。
趙晨陽天天奔走忙碌,每天換襪子,但他不愛洗,每次洗襪子都跟鐘渺抱怨說一定要買個小洗衣機專門洗襪子。
男朋友都願意洗自己都嫌棄的臭襪子,趙晨陽的心裡美美的。
他跟鐘渺說洗襪子就免了,說一百句“我愛你”就行了。他讓鐘渺現在就說一句,鐘渺臉一紅,抿着嘴巴好一會兒,才小聲說了句“我愛你”。
但趙晨陽說他聽不見,吵得鐘渺不耐煩了又大聲說了一句。
趙晨陽笑得眼睛都眯成縫兒了,傻愣愣地撓着腦袋,說:“我也愛你。”
鐘渺的臉更紅了,他抿唇笑着,頰邊凹出一個小梨渦。
門外,何其準備敲門的手放了下來。
高二的情人節,他收到了鐘渺給他的禮物。那是一件純白的襯衫,跟襯衫放在一起的是一張卡片,他親筆寫的:“緻我的朋友其哥,我永遠愛你”。
那天,學校還沒有開學,他帶着鐘渺去吃飯,去滿是積雪的頤和園玩。他們穿着情侶服,戴着一模一樣的帽子圍巾。雖然下着雪,頤和園的遊客還是不少,他想牽手親吻,一整天也沒有機會。
紅牆白雪琉璃瓦下,鐘渺戴着白帽子,臉被凍成了粉紅色,每次何其想偷偷牽一下他的手,鐘渺就沖他狡黠地笑,特别像一隻可愛的狡猾的小白貓。
他心癢癢着,捉住他去一個僻靜地地方偷偷親了一下。
青春的躁動在兩人體内蔓延。鐘渺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你長得有點像木村拓哉,留長發肯定特别的帥。”
“那等畢業了,我就留長發。”
他一本正經地說完,鐘渺亮晶晶的杏核眼彎成月牙:“那我就是跟全亞洲最帥的人談戀愛了。”
何其喉結滾動了下,低頭想再吻他,鐘渺卻從他胳膊下鑽出來,沖他做了個鬼臉。
“有人過來了,亞洲第一帥。”
直到天黑的時候,他送他回家,在一個熟悉的無人的牆角,他将鐘渺抵在城牆邊,急切地吻他。他的小貓乖乖地一動不動,還笨拙地回應他。熱氣騰騰的親吻逐漸向下到脖頸,但被圍巾阻擋住了,他将圍巾扯開,鐘渺在寒冷的冬夜打了個寒顫。
他停了下來,趕緊将圍巾給鐘渺戴好。
兩人喘着氣,誰也沒說話,誰也意猶未盡。
擡頭看,旁邊是一個快捷酒店。
他拉着鐘渺跑進去,去開房間。
前台說現在都住滿了。
“你們帶了身份證嗎?附近的旅館可以問一下。”
沒帶身份證。
他們尴尬地出來,何其捏了捏他的手:“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暗夜裡,雪光照不清兩人羞澀的表情。
何其送鐘渺到樓下,從兜裡掏出自己準備的禮物。
鐘渺讓何其等一下,從自己家的一樓庫房裡拎出一個袋子。
“我怕我爸媽看見,提前放進庫房裡了,我機靈吧?”
他們交換了禮物還是不舍得分開。但是冬夜太冷了,鐘渺催促着何其趕緊回家,何其點頭仍不舍得走。
鐘渺在他耳邊悄悄說:“下回,記得帶身份證。”
然後一溜煙兒地跑回家了。
那個夜晚,何其踏着積雪回家,寒風凜冽地吹着,他卻絲毫不覺得冷。
他的心是火熱的。
然而第二個情人節的時候,他們已經天各一方。
再過幾天又是一個情人節,那件襯衫還在,他的頭發留長了,頤和園又積滿了雪,曾經的愛人卻把“我永遠愛你”忘了。
他下樓,在大廳裡反反複複踱步。
然後停在了酒櫃邊。
鐘渺一開門就看到了何其。他吓了一跳,問:“你怎麼站在這?”他鼻子嗅了嗅,不由擔心:“你喝酒了?”
何其看着眼前人,鐘渺之前剛洗過澡,還穿着浴袍,烏黑的頭發有些潮濕,臉頰和脖子的肌膚被燈光照得溫暖瑩潤。
“我,”他頓了頓:“我想知道,我送你的那個玉牌,你還留着嗎?”
那塊玉牌就是他在情人節送給鐘渺的禮物,寓意平安順遂,是他在北京一家年代很久的古董店買來的。
沒想到何其會問這個,鐘渺會錯意,忙答複:“一直在我家裡放着,等我回去,就快遞給你。”
何其垂眼自嘲一聲:“還以為你把它也忘了。”
鐘渺無言,何其再次擡眼望着他:“那你應該還記得,你欠我一個情人節。不如,今年的情人節,過完再走吧?”
鐘渺僵在原地,他明白何其喝醉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對不起,其哥,我不想騙你,我跟你真的沒有辦法再過情人節了。”他擡起自己的右手:“你看,你剛剛才還了我戒指。”
“那你跟他,會過情人節嗎?”
“可能。”鐘渺看他神色異常,按下心裡的不安走到門口,手扶着門把手:“你不是戒酒了嗎?怎麼又在喝了?你先去休息,明天還要坐長途飛機。”
酒醉的何其顯然聽不進去,他踉跄走上前,雙手緊緊握着鐘渺的肩,雙眼帶着懇求。
“是的,我喝酒了,喝酒才敢對你說心裡話,明天,我不走,你也不要走,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手勁兒很大,鐘渺雙肩被箍得發疼,他微微蹙眉,退後兩步。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你現在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别想這些事了。”
何其眼裡的光終于熄滅了,他的眼裡,隐忍的傷心痛苦終于發洩出來。
“為什麼是他而不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一直在等你回頭,放下自尊一次次求你,你為什麼不能回來?”
鐘渺無法,一邊道歉一邊抗拒他的手勁兒:“我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可能,可能以前我就不夠愛你……對不起,其哥,是我欠你。”
何其語氣森森:“你欠我的,就要還。”
他雙手用力,鐘渺一個踉跄跌坐在床上。
他驚慌地想起身,但何其欺身向前壓了下來吻他,他歪頭極力躲開。
“你喝醉了,别這樣!”
何其猩紅眼睛,将他揮舞的手牢牢按在頭頂。
“我沒喝醉,你欠我的,要還給我,把你還給我,你是我的…”
何其低頭狠狠吻了下去,鐘渺咬緊牙關,兩條腿使勁蹬着,想将他踢翻,但是何其全身都壓了下來,用自己的腿纏住他的往兩邊分開,掙紮間浴袍的帶子松開,鐘渺全身都裸露了出來,鐘渺見掙紮不脫,便狠狠咬何其伸進來的舌頭。何其隻得退出,擦擦唇角的血迹,轉而去吻他的脖子,他的吻太過用力,很快就留下了深紅的印迹。
“何其,你放開我,你清醒一點,何其……”
鐘渺的喊聲蒼白嘶啞,何其并未理會,他脫掉自己的上衣,與他肌膚相貼,鐘渺的眼睛開始透出薄薄的淚水,何其不想看到他的眼淚,便扯過自己的襯衫蓋在他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