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驕喝得七葷八素,除了自己姓甚名誰,其他一概不知。
但即便已經喝到兩腳發軟,也沒忘記嚷嚷着要回天香閣,蘇文治來回搪塞了三四次,最後一次發時候,金玉驕猛地一拍桌子,兩眼發直的站了起來。
“你、你……”金玉驕眼前發虛,手指比劃了半天,才終于找到蘇文治的臉,“你别跟我瞎掰了,我要回去,我不睡你家的床!”
蘇文治臉上表情冷了一瞬,又笑着把金玉驕的手指蜷了回去,雲淡風輕的安撫:“你看你今晚都這麼醉了,回去的路都不認得了吧?再說了,萬一你要找的人忽然來了消息,你在我府上,我才能及時告知你啊。”
金玉驕眨了眨眼,似乎在用力調集他,所剩無幾的腦子,“但是、但是……”
但是他就是不想留下來。
“别但是了,我知道你在我這住不慣,我已經把你相見的人叫來了。”
蘇文治一手扶着金玉驕的後背,一手對着門外勾了勾。
金玉驕一碰蘇文治碰,渾身就不舒服,轉身就把蘇文治的手拍開,一轉頭,就見綠袖出現在眼前,頓時變換了表情,露出個醉醺醺又傻乎乎的笑容。
金玉驕立刻推開蘇文治,讓綠袖過來扶他,綠袖也不故作姿态,上前架住金玉驕的胳膊,壓低聲音問:“怎麼喝成這個德行?你那位情深義重的李郎君呢,怎麼不見他?”
金玉驕頗為委屈的哼了幾聲,和綠袖大倒苦水:“那個王八蛋,他丢下我跑了,嗚嗚,他居然頭也不回的丢下我……兩次,兩次了!”
綠袖聽了也皺緊眉頭,但她顯然比金玉驕要更成熟,知道現在不是聊這些的時候,她說:“你都多大了還哭鼻子,丢不丢人,忍着點。”
綠袖的手用了點力度,讓金玉驕能清醒些。
蘇文治擡了擡下巴,讓自己身邊的人跟了過去。
蘇文治說:“你跟去,幫我盯着他們點,蘇府太大,可千萬别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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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有人歡喜有人憂,也有在人床上卻仿佛睡在烤爐中。
金玉驕雖然徹夜未醒,卻也睡不安泰,宿醉醒來絲毫不覺輕松,反而渾身酸軟,腦袋又大又重,仿佛被人掰開了又灌了水,難受得他一頭栽倒在枕頭上,連連叫着綠袖的名字。
可是過去半天也沒人應他,他有些愣住了,“綠袖?綠袖……綠袖走了嗎?”
他抱着頭難受了許久才坐身來,呼呼喘了半天,才把胸口那些濁氣吐出去。
他是真後悔了,昨日真不該同蘇文治這家夥喝酒,睡了這麼久不說,還渾身難受,最後還是稀裡糊塗的睡在蘇府了。
都怪李雪照……就怪他!
金玉驕握緊拳頭,把枕頭當成李雪照的臉,用力砸了到枕頭扁了,心裡才稍微舒服一些些。
“死李雪照,真是該死,你該死!”
自從李雪照走了之後,他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丢了什麼似的。
可他也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覺得莫名其妙,卻又無法排解,隻能湊合地忍着。
“打起精神來,别想他了,他這麼厲害,肯定把自己保護的很好。”
金玉驕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别再想李雪照的事情了。
金玉驕下床晃悠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又往屏風外走了幾步,卻不成想看見蘇文治就坐在這件客房的堂屋,若不是他走了出來,可能蘇文治就一直這麼悄然無聲的等着……
金玉驕氣正要氣沖沖的過去質問,蘇文治先發制人,笑着看他,問:“睡得好嗎?看你睡得很香,我就沒叫你起來。”
金玉驕才懶得和他說這些,直接問:“綠袖人呢,怎麼沒看到她。”
蘇文治笑容更深,站起來拍了拍金玉驕的肩膀,聲音低沉:“放心,我已經把她安置好了。”
金玉驕心裡納悶,安置?怎麼有些奇怪,于是問:“你把她安置到哪了?”
蘇文治挑眉,“當然是個很安全她也很喜歡的地方了。”
他揚起手中的密函,和金玉驕說:“那位公子,名叫李雪照,是嗎?”
“是是是!你找到他了?!”金玉驕兩隻眼睛都快放光了。
蘇文治問:“還沒找到,但是有些消息——這裡有碗醒酒湯,你先喝了,我再和你說。”
金玉驕想也不想,端起碗就喝了起來,嘴裡嗚噜嗚噜的說:“你快點告訴我,别賣關子。”
這湯喝起來清甜可口,金玉驕也口渴了,加之蘇文治和他說了幾句,他就把綠袖的事抛之腦後。他想着綠袖比他聰明,肯定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也沒再往深了想,滿心想的都是李雪照的行迹。
蘇文治似乎心情也很好,和金玉驕說:“有人看到他往野渡去了,我已經調集人手去追,今晚應該能有消息。”
金玉驕聽到今晚就有消息,當即笑了起來,不過沒一會又發現蘇文治口中蹊跷,追問說:“去追?你找人去追他啊?”
蘇文治似乎被他問蒙了,反問說:“難道是我會錯意,你不想讓他回來?”
金玉驕也被問住了,愣住好一會兒,才說:“他挺難對付的,你的人能捉住他嗎?”
“他能多厲害?”蘇文治滿不在意的略過這個話題,又問:“玉郎,你可别小看我,你就說你想不想讓他回來?”
金玉驕努了努嘴,心裡糾結許久,才小心翼翼的問:“真的能讓他回來嗎?我當初怎麼攔他都沒攔住,你們怎麼把他弄回來啊?”
他轉念一想,要是用蠻力,那恐怕是兩敗俱傷,萬一傷到牽機蠱,那就糟糕了。
金玉驕焦急地說:“還是不要了,你們就幫我盯着他就好了,不要強迫他,更不要傷到他!”
蘇文治打量他,眼神除了玩味,還有其他金玉驕看不懂的想法。
蘇文治問:“你和他到底是……?”
金玉驕熟練的矢口否認,“不是斷袖,不是,我肯定不是!”
蘇文治失笑,“我也沒說你是啊。”
金玉驕闆起臉,試圖找回點形象,拿腔拿調的說:“我這個人就是仗義,他是我朋友,手又受傷了,我是擔心他。”
蘇文治說:“玉郎,你對他真好,怎麼不見你這樣對我。”
金玉驕心想,呵呵,你身上又沒有牽機蠱,我憑什麼對你好。
但是現在他還指望着蘇文治幫他做事,隻能敷衍兩句,讓蘇文治見好就收,于是說:“剛才那碗醒酒湯不錯,再來一碗。”
蘇文治晃了晃手裡的扇子,故作失落的歎了口氣,“玉郎真是好狠的心,我與你多年交情,還不如一個半路殺出來的李郎君。”
見金玉驕要罵人,他又調轉話鋒,說起今晚的安排。
“今晚我有些朋友要來,咱們一起聚一聚,這樣要是李雪照的消息來了,我也方便和你說。自然,今晚你不必喝酒,看你今天臉都浮腫着,眼睛小了一圈,臉卻圓了許多。”
金玉驕也顧不上蘇文治說的什麼晚宴不晚宴,捧着臉照鏡子,發覺他已然腫成了豬頭,當即用力揉搓面頰,想讓自己找回一點貴公子的風度。
蘇文治瞧他傻乎乎的模樣,笑着同金玉驕告辭。
一出門,便有人通傳,“莊主,李雪照已經找到,但是我們派去的五個人被他打傷了兩個、當場斃命了三個。”
蘇文治面色微變,護衛問:“您看我們下一步是繼續,還是放棄?”
蘇文治不假思索道:“繼續,當然繼續。記住,要活的。”
護衛領命離去,蘇文治在房外站了一會,待看到金玉驕重新爬上床,像蟲子似的拱來拱去,才笑了笑,釋懷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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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晚宴在蘇府照常舉行。
蘇文治一襲月白色錦袍,正端坐于主位。金玉驕坐在蘇文治身邊,他模樣俊俏,又穿着不凡,眉目間靈動又活潑,坐在蘇文治身旁,屢屢引人側目。
但他對這群公子哥們的話題毫無興趣,隻好自顧自的,一會兒玩會手指,一會兒又扣扣玉佩,無論别人怎麼熱絡,他滿心想的都是李雪照的事情。
蘇文治安撫他:“不習慣嗎?”
金玉驕沒搭理他,就随意哼了哼。
這群出身不凡、說話文绉绉、舉着酒杯互相恭維的二代公子哥們,他是最不待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