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從希娜歌爾的身體裡逐漸噴湧出來,看似被拉法所吸引,實際上則繞到了她的身側。
是洛特蒂亞戈!
洛特蒂亞戈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眼前飛速發生的一切,又貪婪地吸收所有的瘋狂霧氣。他的身上亮起法陣的光芒。古老又複雜的文字纏繞在他的身上,由白色轉為黑色。
這串字符拉法第一次見到,但不妨礙她識别出來。
這是神殿的開門鑰匙。
每一位神明的腦子裡都有這個常識,隻不過沒有哪位神明會将這個常識轉化為知識,去傳遞給其他生靈。這沒必要,也太危險。
能夠在這片土地上做這件事情的人,隻有一個,隻能是那位瘋狂的萊基。
至少是他把這件事變成了罪惡的知識。神明并不是什麼像王公貴族一樣的東西,他們的一切,哪怕隻有一點,落到這大地上來,被哪些生靈看見,對他們來說都是無法掌控的龐大,這分無法掌控會将原本沒有善惡的事情演化成毒藥。
她忙對希娜歌爾說:“讓他停下來!讓洛蒂停下來!”
希娜歌爾疑惑極了:“什麼?”
“洛蒂身上有登上神殿的法陣,他在吸收你身體裡的瘋狂!”
是了,即使希娜歌爾再強大,她也無法抵抗這種本能的瘋狂,到現在她仍然能夠清醒,隻是因為她身體裡的神格力量形成了順暢的通路,從洛特蒂亞戈的身體裡連接到神殿之上。同樣,希達的法陣也不應該能将如此龐大的神明力量封鎖得這樣徹底。
希娜歌爾面色蒼白,她并不知道這件事。
“來不及了。”拉法說。
洛特蒂亞戈的臉已經變得蒼白,他不再呼吸。
希達看着漆黑的籠子。她問:“花車上還有誰?”
“洛特蒂亞戈。”伊琳不知什麼時候擠到了她身旁,說道。
“法陣在他身上,是他!”希達說。自己布下的隔絕法陣幾斤幾兩她自己清楚得很,這種規模的力量早就不是她這個小小的囚籠能夠承受的了。
“哇,我居然看錯了人。”萊基在一旁說,“我以為那個女王是完美的實驗品,結果居然是這位避世生活,對精靈不聞不問的醫生。”
“他憑什麼能熬過這樣的死亡呢?”萊基戲谑地說。他才是真正的旁觀者,就像在看一出小醜喜劇。
“給我中斷的方法。”希達說。
“沒有。有點常識就該知道,這個過程演變到這個階段,怎麼可逆呢?”萊基說。
希達撇了他一眼,留給萊斯一句“看好他。”就沖去了人群前面。
比她更快的是萊基。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這位剛剛走路都不順利的家夥突然一個飛躍,跳到了花車上面。
“好了。”他說。
黑色的霧氣散去。
一切和一場精彩的劇院戲法一樣,裡面的人都已經大變樣。
希娜歌爾身上鮮血與白骨混在一起,跪在地上,捧着洛特蒂亞戈冰冷的身體。
拉法身上的枯木已經褪去大半,她對萊基怒吼:“給我開門!”
“好姐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隻要他回來,你就能和我一樣了,你就要解脫了。”萊基滿是不解。
“給我開門!”拉法仍然在怒吼着,她的下半身已經碎裂,那裡沒來得及變成正常的身體。
萊基仍然蹲在車頂,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他就那樣看着,像個好奇的新生兒,天真和無知呈現出殘忍和冷漠的顔色。
拉法沒有再要求萊基了。她調轉方向,用僅剩的上半身貼着底面,爬到希娜歌爾身前,她說:“給我。”
希娜歌爾從呆愣中反應過來,她的手比腦子反應要快,将那顆沾了血的神格遞了過去,那神格仍然光芒依舊,黑氣連接着洛特蒂亞戈。
“謝謝。”拉法說。
然後她使用了同樣愚蠢的辦法,用神格在自己身上開一個口子,她說:“把我的身體,就算成為了碎末也不要丢棄,那會有污染,把它們放到希達身上的那顆石頭裡,那也是一個神格,然後永遠地埋到母樹下。”
“我去把你們新的神明帶回來。”
隻在一瞬間,神明消失了。所有精靈都看着這位被稱作“精靈神”的罪人消失不見。就像她剛才所說,她的身體變成粉末。
希娜歌爾日後總是在奮力回憶這一刻,想從那細微的千分之一秒裡拆分出拉法碎裂的瞬間。
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希娜歌爾擡起頭來,隻看到囚籠外面凝視自己的一雙雙眼睛,它們在日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形态。
像從手作的玻璃瓶裡望出去那樣。
模糊又惹人恐懼。
她看到伊琳站在花車前,開始高聲演講,眼睛們逐漸被她吸引過去。萊斯鉗制住了車頂的萊基。希達爬上車來,在她布下的法陣上塗塗改改。
“她要放我們出去嗎?”不可以,不可以放這樣的我們出去?
希娜歌爾這樣想。
耳朵裡傳來的聲音告訴她不是這樣。
那聲音清脆,碰撞在了玻璃瓶子模糊的外壁上,啪嗒一下、兩下。
把它撞裂了。
“原諒我們的冒昧,女王陛下,誠邀你與你的子民們同我們一起開啟一場神殿之旅。這是一場儀式,需要你們的幫助。而成為神明的那個人,是我,希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