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基在創世之初見到過萊斯,就像其他幾位神明一樣,萊基也下意識地把萊斯當成了所謂的希望。于是,他在許久之後選擇了萊斯來接替他的位子。
接替了神位的萊斯并不像是這幾位已經在毀滅新生裡滾了幾輪的老家夥,他那時候連災難是什麼都不清楚,對于自己的認知更加清晰:一個倒黴的興趣研究員,因為一時的好奇心成為了毀滅整個龍族的引信。這份認知讓他始終自責。
不過也隻是自責,他仍然是一個興趣研究員,最多在招搖撞騙的時候稱自己為煉金術士。
希達說:“所以我想知道,災難的不釋放是因為處在統一元素領域的兩位神明相互制衡,還是隻是因為認知的改變?”
萊基點點頭:“很精妙的提問。”他搖頭晃腦地說,充分符合一個瘋子的形象,“可惜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是個煉金術士。這一切的答案都在實踐中産生,或者說,實驗。”他手指着上面,雖然他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正确的方位,這并不影響在場的人領會他的意思。
他指的是慶典,是慶典上的希娜歌爾和拉法。
“她手裡有我的神格。那可是個危險的發射器,罪惡的種子。”萊基說,“隻要它在那裡,不管是在誰的手裡,都會引發……”他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爆炸、爆發。
“這就是我的實驗,放下一個種子,讓一切自發地發生,多美妙啊,簡直是我本性的注腳,瘋狂的旋律。”萊基說。
“比起煉金術士,你更适合當個詩人。”萊斯冷漠地說。
萊基轉過頭來:“或者有個更直接的方法,在這裡,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我們不就知道答案了?然後這位聰明的小朋友可以帶着新鮮尚且冒着熱氣的實驗數據,去幫助在慶典舞台上的那些人,這樣我也算實現了我的價值。”他對自己這個靈光一現的新提議很是欣喜。
“爛透了的提案。”希達說,“沒有任何理論基礎就去實踐,你真對得起你這上百次失敗,放棄是對的,這更适合你。”
“牙尖嘴利。”萊基說,他并不為此而生氣,相反,他很興奮。
希達順着萊基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她意識到自己并沒有那麼多時間用來浪費,于是她攤開自己的羊皮卷,總共五張,露出裡面的法陣。
“希娜歌爾的筆記裡有關于列娜那次事件的詳細記載,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準确地說是一個缺失。”
“希娜歌爾能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記得那樣詳細,又在文末誠摯地記述了自己的悔恨,卻獨獨缺失了列娜的動機。”希達說。
從文字記錄中可以看出列娜是一個溫和的精靈,以種植自己的莊園為生,大家對她的印象基本上算的是沒有印象。
一個根本不會被太多人記住的精靈。
她一個人生活,沒有固定的朋友,身體健康,也沒有被疾病污染。
她生活的區域就像是一個小樂園,沒有極樂,也沒有悲傷。
是什麼讓她打破生活的平靜,主動要求去給自己的身上安裝那顆神格?
這次萊基倒是很坦誠:“因為她幸運地遇到了我,我跟她說‘你有一個成為英雄的機會’,并預言了疾病危機。哦,我還很清楚地告訴了她這樣做的風險,她義無反顧。唔,看起來這位平靜的小姑娘也有點自命不凡的英雄主義在身上。”
“你把這一切歸咎于她的勇敢而非你的教唆?”希達說。
“這麼說也沒錯。”
“我以為你對她做了靈魂塑形。”希達說。
萊基搖搖頭:“那種把戲很麻煩的,要不是海底那個家夥精神面臨崩潰,我也不會給她做這個東西。”
“你聽起來到是善良。”希達諷刺地說。
萊基聳聳肩。他從不在意這個,瘋狂需要什麼善惡。
希達繼續說:“不管怎樣,你旅行過各個神明的領域,隻在這裡找到了适合孕育新神明的土壤,于是你實施了,你想用你的神格塑造一次死亡、一次儀式,選定了一個有神明意志的精靈。”
“哈,算不上神明意志吧,我都沒有那玩意,我怎麼識别的出來誰有。我隻是塑造了一個神明意志。”萊基說,“用我的神明意志,神格裡的那份瘋狂,那份瘋狂足以驅動所有你說的這些要素。”
“你還真是省事。”希達說。一個神格就足以做到這些所有事情,這的确是一份很強大的力量。希達繼續說,“再說回這些法陣,這些法陣我想你一定很熟悉。”
“從我的筆記上摘錄的吧,你撿到寶了小朋友。”
“這是什麼?”希達問。她直覺這很重要。
“你不是問過我嗎?列娜的法陣在哪裡?這就是我畫在列娜身上的法陣,當然,我也給了你們的那個女王,希娜歌爾一份,看你慌張尋找的樣子,我想你應該是在這裡,王宮裡,或是這的哪片土地上,見過這個吧?看來她已經實施了。”
“我和萊斯找到了四個。”希達說。它們從王宮沿着花車遊行會經過的主幹道,一直延伸到母樹腳下。
“第五個在她身上,想列娜一樣,引信總要親自來做。這很危險,也很大膽,唔我開始愛上她抽我的那些鞭子了,真是些有魅力的傷口。”萊基說。這一瞬間他的臉上蔓延了希達和萊斯曾經見過的那種欣喜,就像他擁抱死亡的那一刻。
“我要見到答案了!”
“什麼答案?”萊斯皺緊了眉頭。
“和你一樣的答案。你是我意外送上神殿的,新的神明。你知道嗎?小龍,你是第一個、獨一個,而她——希娜歌爾,是我按照我推斷的方法,即将成功造出的神明,這樣的神明,需要有四個。”萊基說,他的眼睛放射出光芒。
“你想讓所有人都經曆和我一樣的痛苦?”萊斯說,“制造四個新的神明,你要把你們身上的苦痛帶給四個無辜者,你很罪惡。”
“哈!罪惡,我喜歡。”萊基說,“我來講述一下這美好願景吧:四個新生的神明,将災難瓜分,然後我會在新的四個支柱建立之後,第一個死去,到時候,如果災難仍未發生,那恭喜拉法,她成功了,她會活下來,和新的神明一起。而那時,小朋友,我的行為和一切的結果将回答你剛才的問題:災難的消失隻是因為認知的改變,定義确定了一切!可如果我死了,但世界追随着我開始毀滅,那就是另一個推論了——一個支柱需要正反兩個神明的共存:災難和創造必須同時存在。”
“這就是你做一切的理由?”希達的指甲扣進自己的掌心。
就是因為這樣一個瘋狂的、毫無規劃的、浪費的實驗計劃,她的家鄉就要被引起混亂。這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根本不考慮任何生靈的死活!
可她的确不能讓萊基死在這。
就像他說的,萬一、萬一是制衡的情況,他的死亡足以讓這個世界傾斜。這不同于奧希或者是古古。這個愚蠢的神明已經因為自己自私的舉動将自己的災難分成了兩部分,或者說将自己的存在分成了兩部分。
這種潛在的、讓人質疑的、無從定論的疑惑,隻要它産生,就足夠拽着所有人跟着萊基的節奏走,至少不能消滅他。
沉默滞留在這個黑暗的小房間裡,隻有一會。
萊斯長歎一口氣,他對希達說:“不要緊張。就像我說的,我可以幫你,任何事情。”
希達睜大了眼睛。
因為萊斯的語氣太像當時珀拉的語氣,也像是古古。
一瞬間,她就知道了萊斯想要說什麼。
“如果需要,我可以殺死我自己,帶着萊基一起。”萊斯說,“隻是這樣目前并不解決問題,我們共同死亡大概也會帶來金戈和瘋狂這一側的災難爆發。可希達,如果這能解決一切,我的生命永遠是你的一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