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但是我們現在也知道了，可以在不抹殺災難的前提下解決這個問題。”希達繼續說。

拉法同樣點頭：“是的。”

“有方案嗎？”希達問。

拉法轉了轉眼珠：“會有的，而且應該很快就會有。”她的目光聚焦在萊斯身上，“你是關鍵人物，萊斯，你的身上蘊藏着解決方案。”

希達懂了拉法的意思，萊斯也懂了，他說：“我提出的問題是‘我為什麼要經曆這些’，看起來是為了提供方案。”

希達拍拍萊斯的胳膊：“别這麼早下定義嘛，也許不至于此呢？另外，我希望這麼晚了，地牢裡那個家夥不需要睡覺。”

“他不會需要的。”萊斯說，“他的身體是煉金術的産物，那是我捏的身體。”他自己的身體。是他在埋葬自己同胞的同時，做好的，萊斯的身體。當時他站在那個土坑和一堆腐化的身體前，将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放了進去。

那是他埋葬的他自己，作為蝸居在樹洞裡的，沉悶且不合群的龍族萊斯的屍體。

拉法擡頭直視萊斯，她問：“告訴我，萊基是什麼？”

希達也順着目光看去。

萊斯拿起自己的茶杯，倒掉了裡面所有的水，說：“空杯子。”他保持着杯子的倒立。

“他隻有本能，還有記憶。那具身體裡應該隻搭載了他人格化的一面。”

“和我一樣。”拉法點點頭，她說，“那麼災難在神格裡。”出于神格與萊基本身的吸引，以及神格引發混亂和瘋狂的能力，拉法提出這樣的猜想。

這個猜想聽起來很正确。在場的三個人都不得不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現在的精靈國土上，同時有着兩個可能爆發的災難，而它們的引信都捏在女王的手裡。

“如果希娜歌爾來操作，會發生什麼？”希達問。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答案很顯然，大概是不可控的災難大爆發，女王成為千古罪人，又或者千古罪人都不會成為，因為一切都消失了，至少精靈的一切都消失了。

拉法開口：“如果希娜歌爾來操作，最好的結果是她成為了一位新的災難神明。不過剛才那樣讨論之後，我不打算讓他們任何一個人來殺死災難，不可能的事情沒有必要去做。”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萊基的現狀，他沒有災難，也沒有爆發災難，他也活着，一切關于瘋狂與金戈的要素都已經準備好了，任何響動或者不需要響動它都會爆發，可它現在完好的很，沒有任何災難爆發。這很奇怪。”拉法說。

“他是個瘋子，沒有任何道德負擔和心理負擔。他做了場儀式，屠殺所有的子民，親自演繹災難。”萊斯說，對于這件罪行，他永遠保持着新鮮的仇恨。

拉法點點頭：“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他消滅了他的族人，也許算得上他親自順應了災難的本性，主導着他釋放。同時這件事情本身成為了一個儀式，萊斯，它讓你走上了神明的路。龍族隻有一個神位。按照正常的思路，讓渡了神位之後，萊基會死去，災難會釋放，就像奧希那樣。可他們沒有，萊基和萊斯都行走在地上，一個成為了神明，一個沒有神位。瘋狂和金戈的災難仍然存在，就像他仍是神明的時候那樣，被乖乖地鎖着。”

希達思索道：“你們先是災難，再是神明，生命是雅西法爾帶來的，是創世之初才有的新概念。而你們經曆了許多次創世之初，隻有這次有生命，對嗎？”

“沒錯。”

“那麼我想問，生命是災難的抑制器嗎？還是神位才是？聽你們的描述，似乎是成型的某種東西抑制了災難的本性，就像拉法你的母樹，又或者是你現在的身體。”一個推測在希達的腦子裡緩緩成型。

拉法繼續說：“這是一個值得探讨的問題，可以留到萊基面前，想他會樂意回答。”

希達表示同意，在自己的本子上寫下四個名字，又圈起萊基的，然後在萊基和萊斯之間畫上了一個聯系符号。她用筆尖一下一下地點着紙面，她說：“這個探讨，我建議在擴充一下人數，希娜歌爾和洛特蒂亞戈也需要加入，他們得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拉法捂住臉：“你說得對。”

看到拉法的反應，希達終于覺察了一些不對，她問：“說起來，他們怎麼這樣迷戀你？是因為你曾經醫治過洛特蒂亞戈，然後給了他賜福？”

拉法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

希達說：“我們看了希娜歌爾的日記。她心思細膩，知道你是災難這件事和你的好意，于是一直強調國度無神，她說她不想在事情無可救藥的時候讓精靈們恨你。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我無法理解他們的思維。現在精靈們已經恨上你了。”

拉法将臉完全擋住，她的聲音從指縫裡傳來：“是我的問題，我一直躲在母樹那裡，沒有和精靈們真正建立起過聯系，也沒有精靈會走得那麼遠。隻有他們來到過我的面前。”

“所以你是想和他們交朋友。”希達殘忍地說出了這個真相。

拉法繼續在指縫裡說：“是的。我……我很想，也的确和他們做了一段時間的朋友。也是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我無法控制住災難，已經瀕臨極限。”她深吸一口氣，“那是個意外，真的，我污染了洛特蒂亞戈，然後為了救治他，分給了他一部分我的力量。”

“所以他現在是醫生。”萊斯說道。

“是的。”拉法說，她放下了手。

她這次醒來，總是在自省。她後悔于當時看到洛特蒂亞戈被污染是的慌張，後悔于情緒的表達，後悔于和自己的子民打破了界限，自己走下神壇，告訴了他們神明的秘密，告訴了他們自己身上的重擔。

生靈們不該承受這些，他們也沒有能力承受這些。他們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被創造出來的一些、走在大地上的生命。

但偷偷地，她又慶幸于自己結交了這樣的兩個朋友，讓自己覺得，也許可以，試圖依靠一下他們。至少他們撐到現在了，在自己流落在外的這段時間裡，他們盡自己的努力把精靈們照顧的很好。

精靈的國土也許真的不再需要神明。

拉法想着自己的雙手，又想着被自己憋在身體裡的鈍痛，那是精靈們的哭嚎。這些哭嚎來自疾病，而疾病來自拉法。

她真的有點不知所措。

“咚、咚、咚——”三聲規律的敲擊。

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伊琳探出頭來。

她說：“精靈神大人，您好，冒昧打擾，我有一個問題，嗯，我可不可以代替希娜歌爾成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