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萊斯就像往常一樣,埋頭研究,那個算得上死而複生的筆記本引起了他很大的興趣,某種程度上這是神明親自翻開了真相的一角,引誘他去追尋。
萊斯欣然接受這份引誘。對于一個迷茫的研究員來說沒有什麼是比方向指引更加有價值的東西。
于是他對這一微小又奇特的現象展開了日以繼夜的挖掘和不斷試錯。
就像萊基所說,他也許是一個命中注定的研究家,也許他睿智的頭腦和耐得住長期打磨的性子注定他走到這裡。萊斯真的從那一個小小的筆記本裡發現了真相:時間是一團折線。
發現的一瞬間萊斯感到無上的恐懼。他認識到這不該是他窺探的秘密。他們的龍王不負本性,大膽又狂妄,他就像随手丢一頁紙一樣把這個真相的鑰匙丢在了他的子民面前。萊斯清楚,他從小就泡在各種各樣的探究邏輯當中,他完全清楚自己即将面臨的是走鋼絲一樣的行程,極大概率是摔斷了腿、折了翅膀、拔了鱗片。
仰視天空的人不可能走到天空之上。這一點萊斯清楚得很,而且他确信萊基也清楚。
他的神明是故意的,故意扔一個有力的誘餌到他面前,不懷好意卻又正中下懷。
發現恐懼的那個晚上,萊斯從他的樹洞裡出來,這是自從萊基見他之後的第一次。
他看着滿天星鬥,看着峭壁,樹叢、山石,還有水,哪裡都有龍。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任憑自己的翅膀撐破衣服,鱗片蔓延,然後一躍而起,以銀龍的姿态沖上高空。
他這麼盤旋了一個晚上,知道第二天中午他才落地,又鑽回自己的樹洞。
他要繼續了。這是一個危險的誘餌,沒有研究員會拒絕。
萊斯真的是個天才,他就這樣在這一點點小地方裡,找到了時空僭越的入口。
他興奮地前去拜見龍神,去給他應有的答複。然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龍神拒絕見他,他被攔在了峭壁之外。
“也許是我還沒有研究到時候,這還不是終點。”萊斯想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樹洞,那裡存放着一個法陣,散發着熒白色的光。
熒白色,是這個世界構成中本質的顔色。
空間、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熒白色的光芒解構,包括他自己。
于是萊斯跳進了法陣,光芒亮起,他化做了粒子。
等他的粒子再度聚集成萊斯這個生物的時候,他站在了一片荒蕪的土地上。
黃沙遮天蔽日,每一口呼吸被糊滿塵土。
酷熱得幹裂。
萊斯不知道這是哪裡,第一次進行時空旅行的他并不清楚自己所處的這條折線會把他帶到哪裡去。他掏出筆記,盡可能記錄下他所見到的所有東西。
然後他俯下身子,接觸了塵土的粒子。
熟悉的信息從手心傳來,這種信息組合與他研究室的地面有些相似。
萊斯又重複探查了周圍其他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這裡就是他的樹洞,他進行時空穿越的地方本身,而這些所有的不同都來自時間,這也許是很久之前的這裡,又或者是很久之後的這裡。
因為這裡沒有任何一條龍,也沒有任何一種生物。
眼前的一切都是無機的。看起來像是所有的開始,或者末路。
萊斯向前行進,一邊進行方位标記——他可不能忘記回去的路。
隻是這裡實在是太荒蕪也太廣袤了,龍的行進尺度是很大的,在龍的尺度下他們族群做居住的巨大山谷顯得像一個擁擠的房間,但在這裡萊斯少有的感到了疲憊。
沒有任何可以提供參考的東西,除了日夜輪轉和自己的體能消耗。這兩個因素告訴萊斯他已經行進了很久很久,地理上大概已經到了一個他從未認知過的地方,遠離龍的山谷,遠離周邊的叢林,遠離目之所及的水源,他不知道自己飛到了哪裡。
但所有的景觀都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這裡太奇怪了。”萊斯說道,他必須要說出聲,自己的耳朵聽到語言的一瞬間他感到了安定。
“是啊,這太奇怪了。”有一個聲音回應他。
萊斯被吓了一跳。他的感官很敏銳,而這個聲音憑空出現,沒有征兆也沒有其他的什麼雜音,好像這隻是一個聲音而已。
是一個女聲,聽起來很清脆,咬字清晰,語速偏快。
“你是誰?”萊斯問道,他的手裡凝聚起一些氣力,這是本能的防禦動作。
“哈哈哈,别那麼緊張嘛,我對你沒有惡意。”清脆的女聲這樣回應,“你走了很久了吧,休息一下休息一下,這裡沒什麼危險,放輕松。”
萊斯很難放輕松,他仍然保持警惕。
“好吧,我知道你需要什麼了,讓我想一想。”女聲沉思了一會,“等一下哦,你閉上眼睛,哎呀放心啦,閉上眼睛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比力氣一定比不過你的呀。”
萊斯将信将疑,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