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同瑞王說,你喜歡的人,是我。”
一提到這個,沈秋辭心裡又有些惱意:“世子如今擺出這副模樣,又是作甚?先是看我笑話,如今卻又糾纏不休。我知曉世子不願娶我——”
趙長宴開始自說自話,喃喃道:“那次木屋,是我找的羅醜。”
“是我讓他救你。” 他說着,語氣中卻帶着某種澀意,“可你卻隻記得他救了你。”
沈秋辭一愣,随即輕歎一聲:“我與羅醜雖無男女之情,但他的救命之恩,我自然不會忘。” 說着,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更何況——”
“他和我有着相似之處。”
他們皆是困于苦海之人,在翻覆沉浮之間苦苦掙紮。
她似乎比他幸運些,出身顯赫,家族顯貴,可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輕輕一觸,便會破碎。
沈秋辭的話落下,趙長宴眼底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詫異。
他動了動唇,似是有什麼話想說。
但終歸沒有開口。
沈秋辭頓了頓,又道:“世子派他前去,我便一并謝過世子。”
趙長宴的眉眼這次沉了下來。
他蓦然打斷她:“别叫我世子。”
沈秋辭挑眉:“可你又何時改口,仍是‘沈小姐’、‘沈大小姐’地喚着?”
趙長宴沒有做聲,隻是一動不動地看着她。沈秋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她說的這句話讓這位世子爺哪裡不悅了。
下一瞬,他動了。
兩人本就相隔不遠,他卻還在靠近。
沈秋辭眼睜睜地看着他逼近,那一雙漆黑的瞳仁仿佛鎖住了她的目光,讓她竟生出一種無處可逃的錯覺。
他唇色蒼白,輪廓卻極為分明,明明是薄唇,卻偏生生得極好看。此刻,那唇離她不過半個指尖的距離,呼吸幾乎交纏,如同下一瞬,便會覆上她的唇瓣一般。
她怔住了。
若是往日,她必定立刻推開他,可今日的趙長宴,卻顯得格外古怪。
他比那夜木屋時的模樣還要看起來狼狽可憐。那日于木屋之中,他隻是疲憊。而此刻,他的身上卻透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失魂落魄。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
趙長宴最終還是停住了。
他沒有親她,隻是靜靜地望着她,目光細細描摹着她的眉眼,從她彎彎的眉,到她清亮如星的眸,再到她小巧的鼻尖,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和他的薄唇不同,看起來圓潤飽滿,平時不動的時候看着就極其俏麗——
……看起來,似乎很好親的樣子。
沈秋辭也在看着趙長宴。
如此近的距離,他的眉目仿若墨畫勾勒,輪廓淩厲而深邃,唯獨不見往昔那副漫不經心的風流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冷冽。
極冷。
她竟有片刻恍惚,忽然覺得,那個笑意盈盈的靖安侯,或許從未真實存在過。眼前這張面無表情的俊美容顔,才是趙長宴本來的模樣。
而這份冷戾的氣息,竟無比熟悉。
就像是……羅醜。
沈秋辭心中微震,不知是自己這些日子太過關注羅醜,還是這兩人的身上,确實流露出某種異樣的相似之處。
——着實吊詭得很。
就在她以為他會這樣繼續盯着自己時,他忽然動了。
他沒有吻她,卻驟然伸手,将她擁入懷中。
溫熱的胸膛緊貼而上,帶着令人猝不及防的熾熱。他的臂膀寬闊,收緊時不容抗拒,直接将她困在懷裡,力道沉沉,像是在抓住一根随時會被風卷走稻草。
這個擁抱無比的笃定,但卻又帶着某種隐秘的悲傷。
一個讓她感到熟悉的擁抱。
像是那個發生在滿街燈火之上的擁抱。
她怔住了,第一次對他的舉動生出一種切實的束手無措。
耳畔忽然傳來他的聲音。
趙長宴悶悶地喚道:“清和——”
他喚着她的閨名,一個他沒有資格知道,隻不過從趙懷霁嘴裡聽到的名字。
那語氣裡沒有調笑,沒有戲谑嘲諷,沒有任何她所熟悉的東西。
“叫我阿宴吧。”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藏着一絲微不可察的祈求。
沈秋辭徹底怔然了。
他的懷抱緊而沉,手掌扣在她的腰際,指尖收緊攬着她,而額側則是輕抵在她肩頭。
趙長宴的聲音因埋在肩窩而略顯含糊,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下一刻,他又重複了一遍。
“叫我阿宴。”他嗓音微啞,“可好?”
沈秋辭尚未作答,便忽覺腰側被什麼堅硬之物輕輕抵住。
她垂眸,視線順着衣襟間的一點縫隙落下,霎時一怔——
在趙長宴的黑色外袍和裡面黑衣之下,竟懸着一個素色香囊。
那香囊被他挂在外袍和大襟之下,外人根本無從察覺,若非此刻他攬着她,衣襟微微敞開,她隻怕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竟還留着它。
是那日賞梅宴上,她随手贈出的香囊。
她原以為,這種微不足道的物件,他不過随意收下,轉頭便棄之不顧。可如今,那香囊卻完好地挂在他身上,貼身收着,似乎未曾離身半分。
她的胸口像是被什麼輕輕撥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