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果然奏效,人群停住了。
畢竟月淩空目前作為月韻山的山主,比起他的父親和哥哥來說,對道門是做了不少好事的,月韻山也是在他執掌大權之後才從之前的混亂中一步步走上正軌,若是他沒了,之後道門不知道又要過多久渾渾噩噩的日子,所以大家一時都不敢妄動。
可是花滿蕊卻沒有絲毫停頓,她直直飛到江盛水所結陣外約十步的距離,冷漠開口:“葉繁枝弑師叛道,合當誅殺,江盛水,你若此時回頭,可從輕處置。”
江盛水搖頭顫聲道:“你該聽她解釋,你為什麼不聽她解釋!”
“葉繁枝沒說要解釋。”
“呵……”江盛水冷笑了一下,“你給師妹機會了嗎?!”
花滿蕊沒有回答,她的臉色有些發白,不知道是不是耗費了大量靈力的原因,在垂眸看了江盛水——或者是葉繁枝片刻之後,她才緩緩開口:“放開葉繁枝。”聲音有些沙啞。
江盛水隻是保持着給葉繁枝輸送靈力的動作,将花滿蕊的話置若罔聞。
月淩空和文韻茹被流丹劍圈锢住,隻能屏息看着他們三人,不好說話,也不敢亂動,可是忽然,月淩空的餘光裡似乎閃過了什麼東西。
他猛地轉頭,但那裡隻是一團魔氣,并沒有任何異常。
懷裡的骰子忽然又跳了起來,他趁着沒人注意,将骰子拿出來,上面顯示的骰面竟又是大吉。
……月淩空現在開始懷疑這個法器是不是壞掉了。
可是下一瞬,江盛水圈出的法陣中,忽然多了個青衣身影。
江盛水愕然道:“你是誰?!”
那人并未回答,而是擡手慢慢覆上葉繁枝心口的血洞,江盛水剛想用流丹将這人拍出去,忽而眼前紫光乍現,光之強烈幾乎要把人緻盲。江盛水視覺中最後殘留的景象,是擡眸看到花滿蕊正将一柄長槍朝他們擲來。
而在圍觀的衆人眼中,松雪峰掌門花滿蕊在紫光迸起的那一刻便開始施法,看上去一副全然不顧月淩空的安危,誓要抓住機會殺了葉繁枝的樣子,有人想要出手阻止,但花滿蕊卻猛然幻化出一柄長槍,直直朝江盛水設的陣投去。
澈遠認出那是自己的撼波——撼波以神劍殘刃為槍尖,可破除大部分結界陣法。
本以為這次勢在必得,可是下一刻的景象卻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紫光閃現一瞬後便馬上消失,連帶着消失的,還有陣法裡的所有人。
包括澈遠的撼波,他能感覺到法器和自己的靈識鍊接瞬間斷掉了,就像這個法器從未存在過一樣。
衆人皆是啞然。
坑中現在隻剩下花滿蕊一人,長風獵獵,将她身上的緞彩華服和異色發帶吹得四散飛舞。她就這麼靜靜立在那裡,不知眼神在看什麼地方,就像當年江盛水将昏迷的葉繁枝帶走之後,她良久地站在演武場前那片竹林裡一樣。
許久,人群中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這葉繁枝……算是死了嗎?”
“或……許吧?你們看到了嗎?葉繁枝剛才身上有那——麼大一個口子呢!心肺肯定都爛了!”
“但是她現在算是魔修吧?魔修會不會不用心肺也能活?”
“這……不會吧?聽說當年黎仙師也是因着胸口被洞穿,靈核都碎了才隕落的,她就算是魔修,也不會比黎仙師還要厲害吧?”
“嗯……說不準,不然為什麼隕落的不是她,而是黎仙師呢?”
“這……這……嗨呀,我記得黎仙師不是因為雷劫被劈過一下嗎?肯定有這個原因吧?”
“你這是強辭奪……”話還沒說出來,發聲之人便感到背後一陣發麻,他回頭看去,果然見到松雪峰的澈遠大師兄正冷冷盯着自己和身邊的同伴,忙收了聲,和同伴交換兩個眼神後默默隐入了人群中。
澈遠看人不見了,這才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
但說實話,其實澈遠心中也如他們說的一樣思考着,他忽然有些後悔剛才讓師尊自己過來了,若是自己跟着的話,或許不會放跑他們才對。
師尊還是太心軟了些,他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
先前說話那兩人看澈遠走遠了,又重新聚在一起開始了新的話題:
“真吓人,這人還真是和他師父一模一樣,兩個人天天冷着一張臉,明明長得也不差,但就是讓人看着害怕,喜歡不起來。”
“嗐,你說這些,人家也不要你喜歡。”
“哦?”
“你入道門晚,不知道也正常,當年澈遠拜師的事情,那可是轟轟烈烈,人盡皆知……但也就是那時,現在這麼多年了他倆還是師徒,估計沒戲咯!”
“哦……”這人琢磨出了一點味兒來。
“還有啊,你有沒有聽到剛才花掌門對江盛水說的話?什麼‘從輕處置’啊,‘放開’啊的。”
“哦!”這人又理解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花掌門其實屬意江……”他左顧右盼,壓低了聲音,“但是江……帶着葉走了,所以……”
“正是如此!”
兩人互相挑挑眉,然後抿着嘴搖了搖頭,暗忖這其中彎彎繞繞真是迷人眼。
他們說話時,澈遠已經來到了花滿蕊身邊,自然是沒有聽到後續。
“師尊,現在……怎麼辦?”
花滿蕊身形微微晃了晃,澈遠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準備去扶,但她卻在澈遠的手觸碰到的前一瞬站定了,所以澈遠也隻是将手停在了半空中,隻由花滿蕊的發絲拂過自己的指尖。
“天色已晚,先準備道盟大會典儀。”頓了頓,她又道:“你的法器在他們那裡,不愁找不到。”
她沒有說清楚是不愁找不到“人”,還是不愁找不到“法器”,但是澈遠心裡卻湧上一股暖流。
因為自己至少有個能讓師尊記挂的東西了,如此想着,澈遠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下一刻,他忽然好像又感到了撼波的靈識鍊接。
——與此同時。
“咳……咳咳咳!”葉繁枝忽然感到似乎所有空氣都往胸腔裡沖進去,刺激得她不斷咳嗽,連口中的血腥氣都被沖散了,她保持着單手撐地的姿勢,大口喘息着。
手掌中除了沙石的觸感之外,又忽然碰到了别的什麼東西,她定神一看,自己身側躺着一個身穿青衣的俊秀男子,男子的胸口處有一條像絲線一樣的淡紫色靈光延伸出來,一直飄到自己這邊,也連接着自己的心口裡面。
她正疑惑時,耳邊忽然傳來聲音:“師尊,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