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者:溫讓」
關容清送走前一位來訪者,目光緩緩移向坐在診療室外面長椅上的男人。
男人有一頭剪得幹脆利落的黑色短發,五官也同樣幹淨,他的坐姿規矩又端正,背部沒有靠上椅背,雙手搭在膝蓋上。
關容清想,在他成長過程中,應該有一位軍人一樣的長輩,指引過他。
他的鼻梁挺拔,又不過分筆直,雙眼皮很淺,眼睛形狀很漂亮,眼尾沒有炸花,嘴唇不厚也不薄,這樣的長相,要是讓關容清那慣會識面的爹來看,保準一頓誇,然後貼上“好伴侶”的标簽,讓她照着這個模闆找對象。
高幸是有品味的,她一直知道。
關容清走過去,男人也站起身,很有禮貌地和她打招呼,“關醫生,你好,我叫溫讓。”
關容清替他打開門,笑容溫和親切,“不用叫我醫生,叫我容清就好,我們進去說。”
“謝謝。”
診療室布置得很溫馨,和溫讓認知裡的完全不同。
關容清捕捉到溫讓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拉開舒适的軟椅,“請坐。”
牆紙是淡雅的米色,角落裡擺着不同種類的綠植,清爽的香味在房間彌漫。
“你喜歡喝什麼?我這兒有咖啡和茶,茶有綠茶、紅茶、花茶,以及一些美容養顔茶。”
溫讓笑笑,“紅茶,謝謝。”
“紅茶好,紅茶不刺激,味道溫和醇厚。”關容清一邊泡茶一邊說道,“比起其他的茶,不太會導緻失眠。”
茶葉被熱水沖開,一縷一縷在水中蕩漾。
“我對茶葉的研究不多。”溫讓說。
“平時還有什麼喜歡喝的嗎?”
“偶爾喝酒。”
關容清點點頭,“我壓力大的時候也會喝酒。”
“方便問一下嗎?心理醫生一般都怎麼調節壓力呢?”
“我們會有導師一對一定期疏解的。”
“那還挺好的。”溫讓說。
“你一般喝什麼酒?”
“我不挑,自己也會調一些酒。”
“有沒有最讨厭的酒?”
“白酒。”
溫讓是個實誠的來訪者,關容清并不需要花太多功夫讓他放松。
又或許,他從一開始就對她沒有防備。
這點讓關容清很意外。
她從高幸口中無數次聽到溫讓的名字,但她和溫讓卻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看到助手發過來的來訪者名單時,她還疑惑了片刻。
以為是同名的人,沒想到還真是那位學神溫讓。
“讨厭白酒?看來你應該很少應酬?”關容清說,“中國的應酬酒局上,總是少不了白酒。”
“嗯,沒有應酬。”
“你現在是上班族還是?”
“我在讀研。”
關容清早從高幸那兒知道他保送了碩博連讀,也正是這一點,讓高幸對他倆之間逐漸拉開的距離感到迷茫。
“你是什麼專業呢?”她又問。
“物理學。”
“聽着就難,有壓力也正常,那你的壓力主要來自學業嗎?”
“學業……其實,不算難。”
他謙虛了。關容清心想。
本科就能獨立一作發C刊的人,完全就是做學術的料。
“你的學習成績應該一直都很好吧。”
“還行。”
“有想過未來做什麼嗎?”
“念博,然後進研究所。”
“很不錯,你對自己的人生規劃還挺清晰的。”
“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比如?”
溫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地引開了話題,“比如在計劃中,我以為你會認出我,但目前看來,似乎沒有。”
關容清心裡把他這話翻來覆去琢磨,臉上還維持着雲淡風輕的笑,“我認出你了,隻不過,我以為你不知道我,所以沒好意思認。”
溫讓笑笑,沒說話。
“所以你是怎麼認識我的?我很好奇,畢竟我在本科期間也沒有很出色的成績。”
“你是高幸的好朋友。”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從高中開始,高幸就給她說過,自己對一個叫溫讓的人很有好感,這份好感持續了三年又三年,直到現在,高幸還孤身一人,守着她内心開不了口的暗戀。
然而此時,閨蜜的暗戀對象就坐在自己面前,提了她的名字。
“你認識高幸?”
“嗯。”
“你們是什麼關系?”
“校友。”
高幸也是她的來訪者,關容清自然不能透露半點她的隐私,聞言,她隻是點點頭,“原來如此,所以你才選了我?”
“差不多。”
“最近還喝酒嗎?”
“比較少。”
“喝酒可以助眠嗎?”
“沒什麼用。”
所以是有失眠症狀了。
關容清十指交叉,神色放松,沒有以醫生的姿态面對他,倒像是個多年未見的朋友。
“讀研的作息會不會比較紊亂?”
“看導師會不會半夜派活兒。”
“昨晚派了?”
“确實。”
關容清了然一笑,“我導師也愛晚上發消息,可能白天太忙了,你們白天需要做實驗寫文章嗎?”
“基本上都泡在實驗室。”溫讓說。
“那社交時間會壓縮嗎?”
“沒有社交。”
“為什麼?”
關容清記得高幸說過,溫讓是一個和誰都能相處得很好的人。
“以前的朋友各自在忙。”
“同門也不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