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眠」
今晚的酒店訂在了冰河湖附近,Charles開車送他們過去的。
臨别前,Charles還傳給了他倆一張照片。
正是他們靠在冰壁上的接吻照。
高幸的臉霎那間紅了。
Charles大笑着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這是我拍過最滿意的情侶照,祝你們幸福。”
“謝了。”溫讓跟他簡單道别,拎起兩人的行李進了酒店。
依然是分開的兩間房。
高幸沖了個熱水澡,換上舒适的棉質睡衣,坐在床上又翻了一遍CCD的照片。
腦子裡面全是溫讓今天說的話。
被父母病态控制。
厭惡很多人。
休學。
還有他在回來的路上所說的,十五年前他被接回溫家,兩人初遇的那個暴雨天。
如果把這些線索都串起來,高幸大概能明白溫讓這些年都經曆過什麼,順藤摸瓜地找到他患上心理疾病的源頭。
筒子樓重逢,他的手臂打了石膏。
到現在,他的手臂還是有着深深淺淺的傷痕。
溫讓當初說是因為不小心摔下樓。
結合他的家庭環境,高幸覺得沒那麼簡單。
他還隐瞞了許多事。
那些陳舊的傷疤,她不願意去揭開,可是……
被一股莫名的壓抑情緒裹挾,高幸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溫讓的房門外。
擡起的手猶豫着敲響第一聲。
隻一聲,門就開了。
溫讓也剛洗過澡,穿着簡單的T恤長褲,頭發還濕着,毛巾搭在肩膀上,一雙眼睛被浴室的熱汽蒸得透亮。
他拉過高幸的手,把她帶進來,“睡不着?”
高幸摸了摸他還在滴水的發梢,“我幫你吹頭發吧。”
“好。”
浴室的水汽還沒徹底消散,她聞到溫讓随身攜帶的沐浴露的香味,和他慣用的香水一樣,是很舒服幹淨的橙子調。
高幸踮起腳,忍不住嗔怪道:“你太高了,低下來一點兒。”
溫讓勾起唇角,扯過幹燥的毛巾,墊在台子上,雙手握住她的腰,輕而易舉将她擡起來坐上洗漱台。
“現在可以了。”
溫讓的胳膊撐在她的身側,身子伏低,再近一點,就能吻上她的鎖骨。
或許浴室太熱,或許是吹風機的溫度太高,高幸的臉燒得通紅。
而溫讓始終保持這樣的距離,呼吸落進她微微敞開的衣領,比電吹風制造的氣流更熱,更燙。
高幸把他的頭發吹得又蓬松又淩亂,完全沒了平時的正經勁兒,這樣的他,足夠放松,足夠真實。
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噪聲掩藏了她狂亂的心跳,她的指尖穿過他柔軟的發,一遍又一遍。
直到聲音停止,浴室陷入暧昧的寂靜。
溫讓慢慢擡起頭,唇角擦過她睡衣的領口。
男人站直後,比她稍稍高些,呼吸交纏着,高幸先閉上了眼。
然而預料中的吻并沒有落下,溫讓的指尖撫過她沒有戴手表的左腕,溫柔地擡起來。
吻在了她手腕的傷疤上。
高幸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男人攥住,輕柔啄吻。
“溫讓……”她控制不住地喚他,傷疤明明早就不疼了,淚水卻不由得在眼裡打轉。
男人帶着她的胳膊繞到自己脖子後,“抱住我。”他說。
被騰空抱起時,她的腿也順勢勾上男人精瘦卻有勁的腰。
其實在敲響房門那刻,她就做好了準備,他們是情侶,親密舉動也都是水到渠成。
可是溫讓并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他隻是抱着她來到沙發上,讓她靠坐在自己懷裡,拿過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相冊。
與其說是相冊,不如說是回憶錄,封面已經很舊了,卷起毛邊。
扉頁是三排規規整整的硬筆字,筆力蒼勁,出鋒淩厲,回鋒卻和潤了許多。
「溫讓,爺爺奶奶希望你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忘記做一個好人,永遠不要向壞人低頭。」
“這是我爺爺在我出生那年送的,每一年,他們都會把我的照片放進去。”溫讓翻開第一頁,三張生日照,旁邊還有一些藍黑墨水寫出來的小字,都是爺爺奶奶對他的期望。
高幸捧着厚厚的相冊,放到腿上,一張張仔細翻看,哪怕是角落裡的字,都不會錯過。
“你小時候果然是小木頭。”高幸笑道,“拍照都沒有表情的。”
溫讓摟着她,“是啊。”
“這一張笑了。”高幸指着一張他蕩秋千的照片說。
“那是爺爺給我做的秋千。”溫讓說,“那個小老虎帽子是我奶奶織的,那天我很高興。”
“真好。”
“這是在哪兒?在放風筝嗎?”
“對,不過後來,我把線剪斷了,我想讓它自由。”溫讓回想着,“但是奶奶教育我說這樣會污染環境,因為不知道斷了線的風筝會落到什麼地方去。”
“所以這是一次自由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碰撞。”高幸說。
“沒錯。”
翻到溫讓十二歲那年,相冊就空白了,隻有一張夾在中間的,橙色糖紙。
“這是……”高幸反應過來,“當年那顆糖。”
“嗯,也是一顆藥。”
她繼續翻,時間來到他的初中三年,隻有一張初中畢業的班級合照,旁邊什麼也沒寫。
然後是高一,一張像素很低的教學樓樓道照片,下面寫了六個字:好久不見,果果。
高幸震驚地擡起頭,“你早就知道我的小名?”
溫讓撥開她臉頰邊的長發,“嗯,一直都知道。”
一張她在高一文藝彙演時的古典舞演出照。
高幸記得那次演出,每個班都要出節目,她們班是舞蹈串燒,她有三十秒的獨舞。
「第一次看高幸的舞蹈,真美,希望她可以永遠這樣美好」
高幸凝視着照片旁邊的字,久久不言。
“那次演出後,你高中就沒有再表演了。”溫讓說,“我當時想過,你是不是受傷了,但是看你走路什麼的都很正常。”
“沒受傷。”高幸說,“因為那次跳了舞,很多人跑來要我的聯系方式,我覺得很煩,就沒再參加活動了。 ”
溫讓點點頭,“難怪,再後來看你表演就是大學了。”
高幸又往後翻了翻,果然,出現在沈奕岚CCD裡面的照片都是真的。
他的确沒有錯過她的每一次舞台,無論是街頭路演,還是正規的比賽,他都用相機記錄下來了。
但是旁邊的備注,卻讓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