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天災,巨型蝕沼不會在市内長期停留。X市偏幹燥,并不适合它們栖息。”
“……但你猜測X市裡還有東西。”束鈞皺起眉。
“是的,我懷疑當時的蝕沼還在,毀滅X市的不是天災,是人禍。不過目前蝕沼的情報太少,我的想法歸根結底隻是猜想,缺少證據。”祝延辰抱着懷裡的手提箱,從一堆物資袋裡掙紮起身。“隻要确定X市的情況,我就可以……唔。”
祝延辰剛坐穩沒多久,整個人往前一倒,身體因為痛苦蜷縮。束鈞四下張望,周邊黑暗空曠,沒有任何異樣。
“蝕質濃度不對。”祝延辰艱難開口。
他們還在侵蝕區外圍,甚至沒有回到當初那條河,蝕質怎麼可能突然升高,除非——
束鈞後背一寒,他本能地鼓起風,将泥橇吹離那塊巨石。下一瞬,巨石動了。
輕笑聲再次響起,“巨石”慢慢解體。怪物們松開團抱在一起的手腳,向泥橇追去。但凡束鈞的反應慢上一秒,他們都會被那群怪物撲個正着。
那群怪物的樣貌相當統一,和河邊那隻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祝延辰忍住痛苦,擡起槍口,和拿着大劍的束鈞背靠背站立。他還沒調整好姿勢,狂風卷起,泥水飛濺,束鈞再次抱住他的腰,兩個人一同沖上天空。
“噓。”束鈞貼着祝延辰的耳朵噓了聲。
盡量忽略耳邊的溫度,祝延辰朝下看去。
如果換個人過來,可能會直接尖叫。他們周圍哪有什麼空曠的土地,四足怪物分明到處都是,隻是給他們空出了一條路。後面那群怪物在追趕,而泥橇前面也有幾隻暗暗拖着,将泥橇引導去特定的方向。
“控制水分形成蜃景,用幻象騙人。要還待在泥橇上,我們什麼都發現不了。”束鈞小聲嘀咕。“小把戲而已,羅斷可喜歡用這一手了。”
“你用蝕質做了替身?”祝延辰瞧見了泥橇上的兩團……姑且可以稱為泥人的東西,上面還纏着自己和束鈞的染血繃帶。
“之前沒人見過這些怪物,它們突然現身,很可能是沖我來的。既然能把我錯認成它們的首領,它們估計是靠蝕質特性來認的——時間有限,我甩了點替代品上去,還特地留了真家夥,希望它們不要發現得太快。”
“不——”周一粗啞的喊聲從腳下遙遙傳來。
祝延辰:“……”
“我可以先跟着它們,必要時把東西都拿回來。你怎麼樣,好點沒有?”
“我們先觀察幾分鐘,一會兒回泥橇。”祝延辰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什麼?!”
“X市附近蝕質濃度一直不低,剛才我隻是沒準備好——手提箱裡有藥,及時吃就沒問題。”祝延辰仔細研究着怪物們的行進路線,“它們正在把我們往X市的方向帶,速度還不錯。”
……别把這種瘆人情況說得和打車一樣好嗎,束鈞有點恍惚。
“它們把你錯認成首領,說明它們的确存在首領個體。看現在的情況,首領下決斷前,它們不會擅自處置我們……我懷疑幻象在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至于寄屍獸和那隻單獨的怪物,隻是它們用來試探你的。”
祝延辰停了停:“對方放了這麼長的線,行事不會大意,泥人暴露是早晚的事。不如我們假裝不知情,搭這個順風車,你也可以趁機攢點體力。”
“阿煙。”
“嗯?”
“如果沒有我,你原本的計劃也這麼刺激的嗎?”束鈞一邊小心下降,一邊嘟嘟囔囔。“要不我先把它們引開,你照自己的原計劃走……”
“不必。”祝延辰聲音裡多了點笑意,“本來我就是沖它們來的,正好不用找了。”
剛回到泥橇上,擁擠的怪物群瞬間消失。如果不是剛才從天上看了眼,束鈞簡直要相信他倆已經脫了身。他索性随便點鼓風,讓看不見的怪物負責在前頭拉泥橇,盡職盡責地僞裝周邊環境。泥橇快速劃過“無人”的土地,景象還算太平。
眼不見為淨,眼不見為淨。束鈞心裡默念,扔給周一一塊肉,好堵住它罵罵咧咧的嘴。
祝延辰則服了藥,正襟危坐,平靜地凝望X市所在的方向。
束鈞總有種感覺,這個人氣質變了。被看不見的怪物包圍,祝延辰的滿足像是大于恐懼。他整個人透着股莫名的容光煥發感,而這種感覺沒有讓束鈞感到安心。
就像煙花到了最為絢爛的時刻,接下來隻有熄滅這一個結局。
希望這次自己的直覺不要生效,束鈞心想,這個人至少還能再活一個多月呢。
說來四足怪們相當争氣,原本再需要走五天的路,它們硬是不到三天就拉到了終點。束鈞和祝延辰全程假裝不知情,到後來有了點麻木的意思——橫豎看不見周圍的怪物,偶爾忘掉也沒什麼稀奇。束鈞時不時偷偷飛高,确認一下位置。除此之外,他們的旅行還算平靜。
就是周遭蝕質濃度太高,祝延辰一把把吃藥,看得人有點胃疼。
四足怪物接管泥橇的第三日。幻象融雪般消退,X市的遺迹徹底暴露于兩人面前。
不管祝延辰之前的猜想是什麼,他是對的,束鈞想。X市何止“有東西”——面前的景象差點讓他心髒停跳。
“阿煙,你趕緊取樣記錄。”束鈞長長地抽了口冷氣。“然後我帶你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