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那些仆從被林遙的動作吓到,姜盱也被吓到了,他趕緊按住林遙蠢蠢欲動的手,對人使勁搖頭。
回府前特意換過的衣物此時還幹淨整潔,他實在是不想讓它再染上猩紅血迹。
姜盱阻止,林遙也就停住了動作,隻是眸光毫不膽怯的放在姜河身上,猶如深譚般幽暗的眸子對上眸底波濤不停的淺色瞳孔。
無形的交鋒驟然升起,壓力重重又勢不可擋。
一道身影擋住了林遙的視線。
林遙表情瞬間生動起來。
她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都和她相處那麼久了,知道她很強,姜盱還總是想着保護她。
交鋒中斷。
姜河也失了耐心,接連兩次被人挑釁,不放在眼裡,已經讓他怒火中燒。
他語氣沉沉,“盱兒,帶人回來之前要先了解清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姜盱不卑不亢,“爹,孩兒自然是清楚才會帶人回來,隻是爹就不關注孩兒,自然也不知道孩兒的朋友秉性如何,如果隻是憑借單薄的印象就把人定性,那未免太過不公。”
“你——”,姜河一時失了修養,大手指着姜盱,不知道想到什麼,繼而放下。
特意平複一下激動的情緒,姜河才悠哉悠哉說:“盱兒說得對,是為父過于武斷,不應當如此草率。隻是……”,姜盱停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姜盱一眼,才接着說:“隻是你也要搞清楚,你能回來是因為什麼,記住自己的責任。”
聽到這裡,姜盱原本平靜的面孔被打破。
他有些想笑。
笑自己對一個無情無義,在自己發妻死去的第二天就迎娶新夫人,将親生孩子打發到鄉下的人還抱有希望。
笑自己明明看見這麼多他不愛他的證據,還是上趕着回京,做一個聯姻工具。
更笑自己傻得可憐,渴求這廉價惡心的感情。
他姜盱,明明一個人活的自在逍遙,明明有一身醫術足以養活自己,還是不受控制落入這個以愛為名的圈套,回到這個抛棄他的地方。
姜盱,你真是活該!
但他還是不甘。
姜盱擡頭,直視姜河那雙曆經歲月沉澱變得污濁不堪的雙眸,試圖從裡面找到他對他的哪怕隻有一點點的愛意。
可是,沒有。
那裡面隻有被權力污染的泥沼,黑暗、難看。
姜盱認命地底下頭,“是,孩兒時刻謹記着。”
林遙有些不忿姜盱懦弱的态度,想要上前争辯,卻被拉住,姜盱乞求地望着她。
不要。
看着那雙應該裝滿燦爛星河的漂亮眸子此時灰暗一片,林遙感覺到自己的心裡很不舒服。
好奇怪,明明傷心難過的不是她,為什麼她也能這裡會感覺到心痛,林遙摸着胸口怔怔的。
而一旁的姜河則是滿意點頭,很高興這個自幼不在身邊的嫡子如此懂事,“你記着就好。剛才是我吩咐不當,沒有提前和你說清情況,京城最近有很多人生了怪病,人人自危。你也知,府中的姨娘以及和你弟弟妹妹們身體有多金貴,為了防止有什麼髒東西進府,所以每個外出的人都要被搜身,你不必介意,這是正常流程。”
聽了姜河的解釋,一旁的林遙隻想把他僞善的面孔撕破。
怎麼會有人能夠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惡心人的話來,絲毫不見羞恥。
那些姨娘、少爺小姐們身體金貴,合着姜盱的身份就不金貴。
府中每天進出的人衆多,那些姨娘、少爺小姐不也在其中,怎的不見他們被搜身。
别說她們沒看到,是這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可是姜盱聽完解釋,一副接受良好的樣子,“孩兒明白了,隻是為何要在這廳中,在姨娘和弟弟妹妹們的面前搜,何不找人到孩兒院落?”
沒想到姜盱锲而不舍,接着發問,姜河有些語塞,一旁的繼室見此,趕忙打圓場,“這事是我這個當娘的做事不周,沒有考慮這茬。這樣,盱兒你和林姑娘在外奔波也辛苦了,趕快先回去休息,等你有空了,娘再讓人檢一下身子。”
繼室态度很好,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但正是因為繼母的态度很好,姜盱反而更感到心寒。
連繼母都知道他剛回府中很勞累,父親卻沒有關心他一點,回來就給個下馬威,就為了讓他記住他能回家是因為什麼。
作為一家之主,堂堂丞相,誰能在這宅子中越過他的手去操辦這些事,不過是他雙眼蒙蔽,始終不願意相信罷了。
不過也罷了。
姜盱禮貌告别依然高高在上的姜河,帶着林遙離去。
态度決絕。
回到院子,林遙卻驟然對姜盱冷了臉,不複之前的溫和。
“你每次都這麼委屈求全,真的以為自己很偉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