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時,皇宮午門處,達官顯貴絡繹不絕。
今日是貴妃娘娘的生辰,皇帝特意設宴,邀百官共同祝賀。
拉上窗簾,姜盱歎了一口氣,眉眼憂愁。
外面那嚴肅壯觀的畫面實在把他震懾到。他十二歲時便流落在偏僻的小村落一人獨居,接觸到隻有言語粗鄙或大方的村民,滿滿淳樸之情。
未曾來到這京城,趕巧遇到貴妃娘娘生辰,見到的身份顯赫者竟抵得過前十九年,實在惶恐。
他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人,雖然他爹是當今丞相,權勢占據半個朝野。
畢竟他隻是一個棄子。
坐在一旁閉目修養的林遙,見姜盱局促不安,過于憂慮,黑色瞳孔直望向他,神色溫和,“姜公子,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相府的嫡長公子,就算姜相再怎麼不待見你,也不會任由你被人欺負,丢相府臉面,還請放心。”
聽了林遙一番話,姜盱心裡有了一點安慰,表情松下來,但是暗處緊揪着衣物的手卻沒有松開。
姜盱看着林遙淡定的樣子,好奇發問。
“林姑娘,你——”
“大公子,林姑娘,到宮門處了,接下來馬車不便進去,還請下車。”
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姜盱的未盡之語,姜盱來不及說話,林遙便接着下了馬車,隻餘幾縷青絲飄逸在空中。
晚宴上,臨月國最尊貴的存在和宴會的主角遲遲不見蹤影,林遙等的無聊,低頭與姜盱耳語幾番,便偷溜出去。
來到一處假山處,林遙擡眸,看着頭上點點繁星,陷入沉思。
她方才在宴會上仔細觀察二皇子,發現他如外界傳言一般,溫文爾雅,待人接物如沐春風。關鍵是在宴會中他接觸的大部分都是低階官員,從表面上看不出來有多大野心。
要麼是姜公子記錯了要麼就是這二皇子極善僞裝。
但不管哪種都是麻煩。
想到此,林遙眼中閃過一抹厭煩。
她讨厭麻煩。
特别是不知深淺的麻煩。
正計劃着接下來怎麼接近二皇子,以便獲取更多的情報時,假山背後突然傳來動靜,将林遙飄散的神思拉回來。
她眼神一凝,反應極快,立刻屏聲斂息,背部弓起,貓着身子悄悄往一處視野極佳的角落挪去。
視線中,隻見兩名宮女費力壓着一名衣着布料昂貴卻滿身污迹的女子。女子動作激烈,神情不忿對着面前明顯地位更高一些的宮裝女子憤怒質問。
林遙自小習武,耳力不錯,能夠明顯聽到她們在講什麼。
不過令林遙驚訝的是那位被按壓在地的女子正是前幾天買她兔子的那個。
不過那時,她衣着華貴,神氣揚揚,渾身透着養尊處優的貴氣感。而現在,不過幾日不見,沒想到變化竟如此之大。
雖心中感慨萬千,但林遙也不忘凝神聽取情況。
“千禧,我自認待你不薄,為何你竟狠毒至此,要我的命,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還比不過一個身份嗎?”喬雀看着眼前冷漠無動于衷、一心隻想她命的人,情緒激動,内心不甘的情緒翻湧,言辭激烈質問。
“沒有,公主。”千禧先是快速否定,随後沉默了一會,才繼而道,“我對公主你從來沒有任何的情誼。我之所以對你好,隻不過因為你是公主、我的主子。現在真相大白了,你不是公主,隻是一個冒牌貨。真正的公主是蘇杭公主,你不過是一個偷走别人十五年人生的小偷。”
喬雀從小嬌生慣養,皮膚自然細嫩,如今被壓在地上跪了許久,膝蓋早已發青發麻,估計磨破了皮。她從未受到如此疼痛,這疼痛對她而言已是人生中受到過最痛最痛的了,但這些好像都比不過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姐妹的人背叛她那般痛。
聽完千禧的話,喬雀感覺心髒處疼得厲害,她想要摸摸那處,卻忘了手還在壓着,隻能茫然地看着千禧,眼裡“希冀”的光慢慢黯淡下去,整個人平靜下來,不再掙紮。
不是她放棄的太早,這不過是假公主身份被揭露以來希望不斷耗盡累積的結果。
看到喬雀這樣子,千禧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堅定起來。
“公主,趁我還叫你一聲公主的份上,隻希望你能夠乖乖聽話,将此藥吞下去,不要抵抗。”千禧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黑盒,将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遞到喬雀眼前。
見人早已心如死灰不再反抗,千禧用雙手暴力鉗開喬雀的嘴巴,意圖将藥物塞入喬雀口中,眸中閃着驚人的執着、癫狂。
“咻”地一聲,幾道破空聲響起,原本站着的幾人應聲而倒。
喬雀轉頭懵懵地看向來人,遲緩的腦袋像是被膠水粘住了,思緒流轉不起來。
“你……你是何人?”
被這一問,林遙才想起她當時是做了僞裝的。
“公主無需在意我是何人。我隻想問公主可想出宮,逃離這對公主而言如同地獄般的生活。”林遙将人扶起,順便整理了下喬雀散亂的頭發,低聲問道。
“我……我早已不是什麼公主了……”喬雀神色恍惚,隻是下意識地汲取林遙身上的熱量,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