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抿了抿唇,沒有開口。
這也是在江酌霜成人禮那天拍的。
當時少年睡着了,微微咬着唇肉,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露出一截染着绯紅的肩膀。
謝斂很想用相機記錄下這個畫面,但他覺得照片隻要存在,就有被别人看到的可能。
哪怕他會将這張照片妥善保存,連自己都不舍得拿出來反複查閱……但隻要一想到有可能會被别人看到,心中的陰暗就如同腐水蔓延。
他的确是個很小心眼的人。
得到了一點,便渴望占有全部。
破曉時,清晨的光照在床頭的芍藥上。
謝斂摘下一片花瓣,壓在江酌霜的枕頭下,聽說這樣會帶給人一場好夢。
最後有關這一晚的意亂情迷,唯一的紀念隻剩下這張語焉不詳的照片。
江酌霜忽然捏捏他的發梢。
“謝斂,你以前染過金發嗎?”
謝斂下颌繃緊:“怎麼突然這麼問?”
江酌霜沒有看他,視線依然停在照片上,“你看哦,花瓶上有你的倒影。”
謝斂提起的心猛然落回原處。
銀色花瓶上,的确有他模糊的影子。
“不過我有點好奇。”江酌霜轉身看着他,“你為什麼要這麼緊張?”
謝斂不知道江酌霜是不是猜出了什麼,“……因為我覺得,金發的人很輕浮,我怕你誤會我。”
江酌霜漂亮的桃花眼望着他,裡面情緒單純澄澈,旋即笑出了聲。
“謝斂,你說謊就算了,怎麼還貶低别人呀?”他撥了撥謝斂的頭發,“你的發色,是按照卡斯帕的頭發染的吧。”
謝斂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驟然淩亂。
白熾燈光線慘白,他像是一具淩亂拼湊起來,随時會坍塌的骷髅。
謝斂還想解釋,卻被打斷。
江酌霜昳麗的眉眼滿是嘲谑。
“謝斂,單這幾枝芍藥的價格,就抵得上普通酒店一晚的房費了,你怎麼會覺得我猜不出來呢?”
謝斂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此刻更是幾乎喪失正常說話的能力。
“對不起……”他隻能無章地道歉,“小少爺,我不應該頂着别人的身份……”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
慢慢的,謝斂不再說話。
江酌霜忽然越過他往前走。
謝斂下意識拉住對方,眼神裡滿是祈求。
江酌霜卻不是離開這裡,而是坐在了他身後的沙發上,姿态随意地朝謝斂招了招手。
像招貓逗狗,姿态居高臨下。
謝斂走過去,在江酌霜身旁半跪下來。
這個姿勢抹平了兩人的身高差,甚至坐着的江酌霜還會更高一些。
江酌霜捏住他的下巴,讓後者被迫擡起頭。
“謝斂,其實那一晚,我知道你不是卡斯帕。”
謝斂眼睛驟然睜大,裡面閃過複雜情緒。
緊接着,他倉促垂眸,嗓音暗啞:“是我的錯,小少爺,您不用安慰我。”
直到此時,江酌霜的嗓音依舊輕躍。
“沒騙你,你們擁有相同的發色,但眼睛是不一樣的,他的眼睛是我最喜歡的深藍色。”
江酌霜輕輕笑了一聲:“至于你呀,當時借着月光,我看清你黑色眼睛的時候,可吓壞了呢。”
謝斂聽出對方語氣裡并沒有排斥的意思。
江酌霜摸摸他的臉:“我當時就在想,是誰呢?一般的服務生哪敢這麼大膽。”
謝斂半跪在地上,呼吸都放緩了。
江酌霜的笑聲裡填了幾分捉弄,“我想,應該是那個一直跟蹤我的變态吧。”
少年的掌心微涼,被他撫摸臉頰時,忍不住激起身體的一陣顫栗。
江酌霜笑盈盈,聲音甜如蜜糖。
“謝斂,我早就知道你在跟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