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感恩戴德,喜得不得了。
趙國損失巨大,元氣大傷,他們衛國雖沒賺到什麼便宜,但好歹沒丢一寸地,如此已是萬幸了。
“衛國上下,感念燕王天恩。”
那奉承話好聽至極!至于到底是哪裡的緣由,緻使燕王發了善心,衛王渠便不知了。自燕宮傳回的信兒裡,衛宴的字迹清秀,卻隻說是一碗衛蓮的好處。
“衛蓮?……”
小小一朵,亘在帝王肺腑,是鳳鳴龍吟稍歇,添了點憐憫,為這人世悲歡。
石軋銅杯,吟詠枯瘁。
蒼鷹擺血,白鳳下肺。
蓮花去國一千年,雨後聞腥猶帶鐵。[1]
衛渠猛地明白過來,跌坐在寶座上,倒呵了口冷氣。似回憶起當年的質子生涯,那朵小小的衛蓮,是威脅,是警告,是來自帝王的睥睨冷笑。
隻不過可惜的是,趙洄恐怕不能悟到。
燕宮。
衛宴躲在暗處,笑道,“一朵小小的衛蓮,竟有這麼大的用處,若非親眼所見,就連我,也是不信的。”
那宮殿的談笑壓得聲息極低,“運氣好罷了,哪能事事都如意。”
“秦公子這才是謙虛。”衛宴一改往日輕狂,此刻與他談笑,竟有幾分深不見底地試探,“我欲求自由身,公子可有沒有法子?若我安然逃脫,日後但有一分能幫上公子的,公子但說無妨。”
秦诏微微一笑,“金銀珠寶。”
衛宴嗤嗤笑出聲來,“你竟隻想要這個?不像公子的作風。若隻是金銀珠寶,這才好說,我家别的沒有,就是錠子多。”
秦诏道,“不止金銀珠寶,我想跟你做個交易,借一筆銀兩,如何?”
“借錢不必,若你助我脫身,我白送你。”
“此事非同尋常,恐怕要餘家‘傾家蕩産’,才能幫上忙。”
衛宴心裡一驚,敏銳的察覺出端倪,但她卻隻是含着笑,并不答話,身子竟也不自覺往後退了兩分,似乎要逃出面前人設下的這個危險圈套。
“不必擔心,若你不肯,我不會強求。”秦诏不徐不疾道,“隻是,自由身和銀兩,孰輕孰重,你比我清楚。再有,這筆銀兩既然是借的,那必定是要還你。”
衛宴避重就輕,笑道,“我怎知你,信譽幾何?若是他日不還,給強盜打了牙祭,我又到何處說理兒去?”
秦诏輕笑片刻,才道,“不急,慢慢想。”他回眸盯住人,忽然換了稱呼,“衛姐兒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買賣最劃算。”
說罷,他便起身,“時辰不早了,今日叨擾甚久,诏便先告辭了。”
“慢着。”
秦诏頓在門口,回過頭來。
“若是成交,你敢保證,我餘家上下老小安全?”
秦诏半張臉隐在燈影朦胧裡,那話音沉的令人害怕,口氣卻堅定無疑:“衛姐兒若助我,餘家上下,必定安然無虞、此生坐享富貴榮華。”
“秦诏,我信你一次。”衛宴輕笑,“這燕王,我必不嫁。再有,你可知……富甲天下的季家?”
秦诏微怔,“若說不知,那才是騙人的。天下未有一粒銅闆,不從季三江手裡過一遍。季三江之子,季肆,更是有名的經商奇才……”
話沒說完,冷不丁的被衛宴截住,“那是我未婚夫。”
“……”
“誰?”
“季肆,我未婚夫。”
秦诏打量着被光影照耀的明豔姿容,再有魄力過人的氣度心胸,聰慧之甚,與這季肆,豈不正是郎才女貌,頂頂般配的一對兒!
半晌,秦诏微微勾唇,“甚好。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縱是為這良緣一樁,我也必不能讓你嫁給父王。”
聽見“父王”那兩個字兒,衛宴又笑了,“正是。”
少年之間,不受年齡拘礙,反倒心有靈犀。似天真,似莫名的默契與信任。雙方對視一晌,似在眼底尋到了對方的答案,而後笑着錯開了。
直至将來,四海五州傾覆如巢,衛宴才知,此刻定下的,竟是筆改換天地的買賣!
然而,秦诏并沒有再多說。他隻是謹慎撥開門,左右環顧一圈,發覺無有侍衛走動,這才敢迎着暗色走出殿門去。
好巧不巧,才走出殿門沒多久,忽聽得一聲威吓:
“什麼人!”
衛宴心中一緊!
若是被人發現,她與秦诏必脫不開關系。以燕王那等敏銳的心思,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