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淵霎時僵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他還能說什麼?
他以為來了乾州,四面都是自己的人,便可以屏蔽掉一切惡意的聲音,沒有人敢說三道四,可是如今回頭看,他身邊尚有周昉之流,更何況這之外?
他從未這樣無力過,他的劍可以指向所有人,卻難破她心中賊。
“好。”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決定退讓:“改天我讓管家找一處合适的宅子,布置好了你就搬過去。”
她眼神飄忽,不敢直視他:“不用麻煩了,宅子我已經找好了。”
他手指顫了一下,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腦中思緒翻湧:“所以你早就做了決定,現在隻是通知我?”
“也……沒有很早。”她弱弱地否認,聲音小到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得清。
“褚雲兮……”他的聲音微微發抖,顯然氣得不輕,她暗自垂下眼眸,早就做足了準備承接他的怒氣。
誰知他隻是歎了一句:“三年了……你和别人有過這樣的三年嗎?”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耳邊隻剩窗外風吹落葉的沙沙聲,她的心沉甸甸的,每一次呼吸都耗盡了力氣。
此刻她腦海裡沒有浮現兩人一起出生入死的畫面,往事如漫天風沙,逼得她寸步難行。
三年了,這三年有太多事可說,可無論什麼字句,都不夠分量。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出去,我去送你。”
“明日一早。”
他緩緩閉上眼,末了,硬生生擠出一個字:“好。”
翌日,王府門口,一輛馬車停了許久。
“姑娘。”聽到外面的聲音,褚雲兮立馬掀開車簾,見是管家,神色有些失落。
“軍中有急事,王爺一時脫不開身,就……就不過來了。”
“急事?”她身子朝外挪了挪:“可是外面又攻城了?”
“不是不是。”管家連連擺手:“姑娘不必擔心,想來不是什麼要緊事,隻是……隻是急了些。”
見他說話前後颠倒,透着股怪異,她當即探出頭,望向府門,這一瞥不要緊,竟真個看見了立柱後面露出一片藏青色的衣角。
“罷了,那我就不等了,你囑咐他……”她原本想說“萬事當心”,話到嘴邊又覺得無甚必要,索性作罷。
倉梧在一旁瞧得真切,陵淵一大早便杵在這兒,除了方才刻意閃躲,目光就沒從那輛馬車上離開過。
“王爺當真不去送送?”
陵淵收回視線,淡淡回了一句:“不去了。”
“外面畢竟不比王府。”他想起剛才的場面,不由問:“褚姑娘孤身一人,在外多有不便,怎麼什麼都不帶?”
“她自是巴不得和我撇清關系才好。”
倉梧立馬嗅出幾分不對來,心中不禁疑惑,難道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偷偷瞄向陵淵:“就算和王爺鬧脾氣,也不該平白給自己找苦頭吃。”
“個中情況複雜,你不了解。”
倉梧瞳孔驟然放大,自己不過随口一說,沒想到陵淵憋了一肚子氣還為她辯解。
“你跟去看看,記下她住在哪,她在乾州人生地不熟,别叫人給欺負了。”
倉梧驚呼:“王爺連姑娘的宅子在哪都不知道?”
陵淵聽了他的話,臉立馬黑了下來。
馬車七繞八繞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褚雲兮一路上心神不甯,不住地掀簾往外看,昨日怎麼沒覺察,兩地之間竟然這樣遠。
“到了。”聽到車夫的聲音,她起身往外走,剛探出腳,便有一隻手伸了過來,那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她順着往上看,居然是陸垣。
她不禁有幾分疑慮,自己昨日才找了這處宅子,并未告知任何人,他怎麼找到的這裡。
“聽聞姑娘搬了出來,想是時間倉促來不及布置,連夜尋了些物件過來,你挑些用得着的,缺什麼,我再差人去置辦。”
他這一說,她果然瞧見他身後跟着一長串,大大小小的車駕足有七八輛,連帶着男女仆人,聲勢浩大,認識他這麼久,她一向不知,他竟有這樣大的排場。
“你有心了。”她微微颔首,眼底的情緒讓人猜不透:“隻是我這廂并不缺什麼,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當着這麼些人的面,他臉上有些挂不住,躊躇了片刻,擡手招呼幾名婢女過來:“東西可以慢慢置辦,人總是要的,不然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