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乾州,一路上異常艱難,褚雲兮的騎術本就不精,隻是勉強跟得上而已,為了不耽誤行程,硬是強撐着。
陵淵都看在眼裡,可是值此生死存亡之際,除了多多照看别無他法,面上隐忍不發,心裡卻恨極了太皇太後和陳王這對“母子”。
七八日的奔波後,回到乾州時,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之前一路南行,褚雲兮也算是經過不少州府,慶州、崇州這樣的富庶之地自然是不必說,便是與中州比起來,乾州都差了一大截兒。
陵淵見她面色沉重,隻當她身子疲累:“穿過這條街就到了。”
她勉力擠出一絲笑,實在高興不起來,過不久趙槊的天衛軍就會到,乾州這樣的條件,供養一支軍隊怕是有些難度,論起來,之前終究還是少想了一層。
片刻之後,陵淵住了馬,她也跟着停下來,面前是一座宅院,看起來有些時候了,門上的朱漆都成了喑啞的棕褐色,門匾高高挂着,上書乾陽侯府四個大字。
“拿弓箭來!”
她循聲望過去,卻見他并沒有下馬的打算,從随從手裡接過弓,在箭囊中抽出三支箭,瞄準了正前方,緩緩拉開。
褚雲兮見識過他的箭術,自然知道他的本事,隻是來不及細想,隻聽“嗖”的一聲,他松開手指,三支雕翎箭帶着破空之聲,直奔門匾而去。
三支箭無一虛發,幾乎同時插入匾中,箭身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嗡”聲。衆人猜不透他的用意,紛紛看向他,隻見他把弓抛給倉梧,翻身下馬,幾乎同時,門匾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我抱你下來。”她注意力全在那三支箭上,低頭一看他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跟前,還伸出了雙臂。
衆目睽睽之下,她臉一紅,疑心他有故意的成分在,可對上他的眼時,卻見他雙目澄澈,瞧着又不像刻意為之。
偏偏這時在場的人齊刷刷看了過來,她不免有些難為情,坐在馬上,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倉梧,你來。”陵淵見她久久沒有回應,故意喚了旁人。
意識到他讓自己做什麼,倉梧一臉驚恐,擺着手連連後退,誰知一腳結結實實踩在路同腳背上,被後者一把推開。
這幾日下來,同行的人見陵淵對她殷勤得緊,都在暗暗猜測二人的關系,看到當前這一幕,有些忍不住的,已經發出哧哧的笑聲。
褚雲兮狠狠瞪了陵淵一眼,偏要自己下馬,誰知剛一動彈,全身像是散了架,為免鬧出更大的笑話,隻得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然而下一瞬,天旋地轉,還未看清他的動作,自己已經穩穩站在了地上。
“回府吧。”他作出一個“請”的姿勢,緊跟在她身後。
乾陽侯府的門匾正靜靜躺在路中間,她經過時,猶豫了刹那,擡腳踩了上去,接着便聽見陵淵在身後吩咐:“把上面的字換了。”
“不知王爺想換成什麼?”
“換成魏王府。”她回過頭說。
陵淵嘴角一彎,眼眸中透着一絲驚喜:“我正是這樣想的。”
二人進了府,穿過蜿蜒小徑,來到一處院子前,府邸内外如一,都透着幾分古樸,唯有這座院子瞧着簇新簇新的,擡眼瞧見上面挂着一道空白的匾,她心裡愈發覺得奇怪:
“匾上為何沒有題字?”
“思來想去,不知道叫什麼,于是想着等你來了自己提。”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早就料到了我會來這裡?”
他徑直迎上她的目光:“那夜定山寺,我不是說得很明白嗎?”
定山寺……她匆匆避開他的眼神,假意裝作沒有聽懂。
褚雲兮長這麼大,何曾受過這樣的折騰,整個人已然累到了極點,沐浴過後便昏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屋裡沒有上燈,她摸着黑移出去,開門便瞧見陵淵斜靠在廊椅上。“你幾時過來的?”
聽見聲音,他“騰”地一下站起來,幾步上前:“剛過來。可是找我有事?怎麼不叫醒我?”他撇了撇嘴:“我樂意等着。”
她也不懂明明好好說着話,又是哪個字眼戳中了他,懶得同他計較。
“是不是餓了,我着人準備了晚膳,快去嘗嘗可還合胃口。”
“好。”她轉身關好門,和他一同去了前廳。
暮色漸濃,層雲将月亮遮了個嚴嚴實實,園子裡黑黢黢的遠沒有宮裡亮堂,陵淵提着一個竹骨燈籠,細心照着她腳下的路,微風陣陣,靜谧之餘夾雜着零星幾聲蟲鳴。
“一路辛苦,你沒有歇一歇?”
他眉梢吊着笑:“這不算什麼,之前在朔方,幾天幾夜不睡是常有的事,我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