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來?”她當即想起了翟素在慶州時所說:“不是說這毒不難治嗎?前幾日你們幾位都說這毒已經清了呀。”
“不是青來。”張太醫說着也低下了頭,小心翼翼地回:“是另一種毒。”
褚雲兮隻覺得天邊傳來一聲響雷,就炸在自己耳邊,直震得她頭腦發懵,另一種毒……不過是幾個字,她明明聽得清清楚楚,此刻卻難以消解。
她感覺自己渾身僵硬,嘴已經不聽使喚,隻是木然地重複着太醫的話:“另一種毒?”
“是,另一種毒。”張太醫笃定地說:“隻是這毒看起來有些奇怪,臣等還得細細研究一番。”
她知道面前的張瑾已是太醫院的翹楚,但此刻對他的話卻半分也不信,她的目光越過他,看向後面兩位:“你們二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二人沒有遲疑,齊齊道了一聲“是”。
她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坍塌,繼而一陣天旋地轉,若不是陳嬷嬷在一旁扶着,便要一頭栽到地上去。
“太後,太後……”陳嬷嬷輕輕喚她:“此時不能耽擱,不如讓太醫院的人都來此會診。”
“對,對!”她恍然驚醒,對着夏青說:“讓大家都來,都過來!”
不消一炷香的時間,太醫院但凡今日上值的都聚到了流雲殿,褚雲兮守在床頭,不敢離開片刻,眼睜睜地看着各人輪流上去診脈,下來時,又個個垂頭喪氣。
陵灏還未醒,期間吐了兩次,意識漸漸混沌,眼底泛青,嘴唇發烏,臉色越來越差……
“太後”,日暮時分,院正領着一衆太醫跪在她面前:“臣等無能,實在看不出是什麼毒。”
“一群廢物!”褚祯明氣沖沖地闖了進來,指着地上的人:“朝廷真是白養你們了,一群隻知享樂不知鑽研醫術的蠹蟲!”
褚雲兮剛回過神,便見父親已經到了自己面前,放緩了語調:“太後不必害怕,臣已經從宮外請了大夫過來,他是京城的名醫,在解毒上頗為擅長,定能瞧出灏兒中的什麼毒。”
說罷,不等她反應,便招呼那人上來:“郭大夫,快進來瞧瞧。”
她心底登時燃起了一絲希望,趕忙起身站到床邊,那郭大夫弓着身子上前,卸下身上背着的藥箱,取出銀針,一套動作下來,瞧着與宮中的太醫别無二緻。
她看着看着,不由分了神,眼睛瞟到另一側的父親身上,忽地記起,為避免不必要的恐慌,陵灏剛發病,她便授意陳嬷嬷封鎖了消息。診治過的太醫都還在殿裡,并無一人離開,除了陳嬷嬷和夏青,也再沒有旁人進來,絕沒有消息外洩的可能。
那父親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又怎樣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尋到這個擅長解毒的名醫,還帶進了宮?
陵淵給足了崔宏面子,這些日子待在王府,真個兒沒有出去過,當然,人卻一點也沒閑着。
他府裡人并不多,是以大家來來去去總能打個照面,這也是為什麼上次在正德殿,他能一眼認出府中的廚娘,隻是出了那檔子事,人卻不好再留在王府了。
于是他便授意管家趁機将府裡人的底細挨個兒查了一遍,該撤的撤,該換的換,裡裡外外都換上了信得過的人。
換了人,院子裡也有了新氣象,這日他猛地推開窗,一陣桂花香撲鼻而來,他這才發現季節更替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不知不覺中,已然入秋了。
隻是他聞着這桂花香氣,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褚雲兮,她愛吃杏仁酪,也愛用桂花味的頭油,是以身上一年四季沁着一縷若有似無的桂花香。
倉梧進到院子裡,一眼便瞧見負手立在窗前的陵淵,循着他的視線望去,發現他正對着院中的桂樹發呆,鮮少見他這樣,笑着說:“王爺這是看院中的桂樹不順眼,要做吳剛,學他伐桂?”
他瞥了倉梧一眼:“又在說什麼渾話。”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暗想,要真做了“吳剛”,日日能和她守在一起也不錯。
“可是先前讓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倉梧聞言,瞬間斂去了調笑的表情,換上一副正色,從胸前掏出一封信,遞交到他手裡:“屬下正要向王爺禀報此事呢。”
見他面色有異,陵淵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猜測,手裡拆着信封,順嘴問:“怎麼說?”
倉梧一肚子話堵在嘴邊,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隻推說:“王爺看了就知道了。”
他不再追問,靜下心來從頭看起,隻是看着看着,心裡便掀起了驚濤駭浪,看完了更是眉峰蹙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