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陵淵留居府中,接連幾日風平浪靜,雖然事情還未塵埃落定,交給陸垣去查的事還沒有回音,但看着陵灏一日好過一日,褚雲兮心也稍稍定了些。
這日午後,她用過膳,像往常一樣倚在榻上看書,夏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見着她便喊:“不好了,不好了太後!”
她知夏青一向穩重,此刻卻驚惶失措,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說清楚,什麼不好了?”
“陛下,是陛下!”
她頓時大驚失色,趿拉着鞋就往陵灏的寝殿跑。
夏青匆匆跟在她身後禀報:“平日裡這個時辰陛下都要小睡一會兒,原本人好好地躺在床上,奴婢在床前守着,誰知剛睡熟沒一會兒,竟然全身抽搐起來。”
“抽搐?”褚雲兮眉頭緊鎖,眸中盡是焦慮和不安:“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我記得陛下之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誰說不是呢。”
“太醫請了嗎?”
“已經差人去請了。”
幾句話的工夫,人已經到了陵灏床前,看見他小小的身軀蜷縮在床的一角,手臂僵硬地彎曲,雙腿不停地蹬動,嘴裡已經開始吐白沫,而床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卻沒人敢上前,她不由怒氣橫生:
“都在那兒杵着做什麼!還不趕緊過來!”
話畢,前頭的幾個宮女戰戰兢兢上前,一通忙活卻不知該從何下手,還是夏青站了出來,将陵灏的身子側過來,讓他臉朝下,把他口腔中的嘔吐物都摳了出來。
“灏兒?灏兒?”褚雲兮輕輕喚着他的名字,和他說着話,可陵灏此時早已意識不清,沒有一點回應。
“太醫呢?太醫怎麼還不來?”她不住地催問,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她雖不懂醫術,但是眼下陵灏的狀況和慶州那次比起來,明顯嚴重得多。
“回太後,已經差人到太醫院去請了。”
“派人去催!”她急紅了眼:“劉元呢?讓劉元親自去!”
夏青在一旁回:“劉公公去皇陵傳旨了,午時動的身,此刻想必已經出了城。”
“那就這麼幹等着嗎!”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在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奴才們這就去!”幾個小太監不敢有絲毫怠慢,踉踉跄跄地奪門而逃,才剛踏出門檻,正遇着兩三個太醫小跑着過來,慌忙讓開了道。
為首的張太醫瞧見陵灏的樣子,當場吓出一身冷汗,哆嗦着地打開藥箱:“太後還請到一旁就座,臣這就為陛下施針。”
夏青趕緊上手扶着她到一旁坐下,三個太醫圍在陵灏床前,一人主診,另兩個輔助。褚雲兮的視線仿佛定住了一般,時刻觀察着那邊的情況。
陳嬷嬷聽了信兒,着急忙慌地跑來,見裡面烏泱泱地跪了一地,不由擰起了眉,低聲吩咐人都散了去,又囑咐道:“各人去做各人的事,無事不要出去,更不許對外吐露半個字!”
說完又走到她面前,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太後不要着急,陛下吉人天相,會沒事的。”
可她并沒有從中得到一絲寬慰,望着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眼眶逐漸發紅,他出生在天家,自是享不完的榮耀尊崇,可随之而來的,也是受不盡的磨難。
自己打小沒了母親,尚且過得比旁人艱難,他不過六歲便失孤失祜,在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周圍的人張口便是蒼生天下,動辄就是軍國大事民生疾苦,他不過是個孩子,保全自己都難,何以成為别人的君父!
可命運從來不講道理。
張太醫紮完了針,額角的汗都滴了下來,胡亂抹了一把便來向她複命。
“陛下怎樣?”她“騰”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陵灏床邊,親眼看見他面色歸于平靜,心下才放松了幾分,然而一回頭,三位太醫面面相觑,個個神情凝重,不知該如何開口。
褚雲兮霎時臉色一片慘白,心頭沒來由一陣慌亂,聲音不可控制地帶着幾分顫抖,盯着下首三人:“說話呀!”
張太醫看了眼同僚,見他二人都低着頭,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心裡不由歎了一口氣,明白自己免不了又要做出頭鳥了,斟酌了片刻後開口:
“照理說,陛下已經好了七八分,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今日這番情形,依臣看,作祟的還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