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說笑了。”褚雲兮放下茶盞:“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說本宮長在京城,然待字閨中多年,便是入宮前,也容不得我瞎打聽的。”
“京中的貴族子弟,誰長得俊,誰長得醜,誰是人中龍鳳,誰是草包纨绔,本宮一概不知。”
宣平侯夫人臉上有些挂不住,太皇太後忙出來打圓場:“這不是她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我的本意原也不是問你這些的。”
她臉上堆起笑:“那母後是要問什麼?”
“這幾個孩子年紀小,怕是還沒入仕,可他們的父輩祖輩,總是在朝中任職的,你扶養陛下,對朝臣應該也有些了解,都說子肖父,父輩的人品才情不錯,家風正,孩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褚雲兮眸中閃過一絲譏诮:“孩兒愚鈍,朝中事一概都是四位輔臣經手的,若說對朝臣的了解,恐怕去年剛回京的魏王都比孩兒強。”
“不過”,她也不敢真的一點都不給太皇太後面子:“是哪幾戶人家,侯夫人可以說說看,我若知道些什麼,定言無不盡。”
宣平侯夫人大概沒想到她是個硬茬兒,這廂倒不知道怎樣往下接了,隻好看向太皇太後。
“方才我聽你說,似乎有孫耀的孫兒,還有……還有誰來着?”
“是是是,太皇太後說得沒錯。”宣平侯夫人立刻接上話:“有孫太傅的孫兒,還有吏部趙尚書的小公子,還有一些,當然,論家世門第,是比不上這二位的。”
一個是當朝帝師,一個是吏部尚書,宣平侯夫人再說相什麼樣貌人品,也還是按着官位高低來挑,都是朝中大員,她自然不會不熟悉,隻是高門大戶裡的兒女姻緣,一向看的是什麼,她心裡還是有數的。
況且她沒必要在這種事上做老實人。
“好女百家求,依侯府的門第,自然是要挑一挑的,對這二位,我倒是沒聽過什麼非議。”
這下宣平侯夫人犯了難:“這可如何是好?”
“愁什麼。”太皇太後瞥了她一眼:“這是好事,無論嫁到哪家去,對薇兒都是好歸宿。”
“太後說得是。”她附和道。
後來倒是不再提這事了,又說了會兒閑話,才放她走。
興許是禅房裡點的熏香聞不慣,又或者這兩日趕路累着了,她總覺得頭腦有些昏昏沉沉,回了行宮就迫不及待換上常服倚在榻上。
她年紀小,又礙于先帝大喪,是以入主流雲殿後并不常找命婦們來叙,便是有人登了門,說不了幾句就要端茶送客,想着這些,她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
還好太皇太後在千裡之外的黾山清修,若是在宮裡,光每日的晨昏定省就能折騰死自己,還有今日這樣的場合,若是她在宮裡,定是少不了的。
腦子裡想着這些,後來竟暈暈乎乎睡着了。
夏青回了行宮就去了陵灏的寝宮,誰知尋了一圈都沒見到他的身影,剛從宮女那裡得知魏王派人接走了他,倉梧就找上門來:
“太後在嗎?我有要事回禀。”
見他行色匆匆,夏青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陛下……”
倉梧一臉茫然:“好端端地問陛下做什麼?”
“陛下不是跟着魏王嗎?”
“沒有啊,送陛下回了行宮後,我和魏王便去了府衙,一整個下午都待着那裡,未曾見過陛下的身影。”
“糟了。”夏青的臉霎時變得慘白:“你快去把魏王叫回來。”
“待我把王爺交代的事禀過太後再……”他話說了一半忽然反應過來,一手抓住夏青的胳膊,顫抖着聲音:“陛下不見了?”
“但願是我多想。”夏青眼神遊離,魂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裡:“不然隻怕魏王自己都說不清楚。”
“你說什麼?”褚雲兮當即驚坐起來:“什麼叫不見了?各處可找了?”
夏青一五一十将方才的事一一回禀。
她聽罷兩眼一黑,半邊身子撞在榻沿,腰側傳來的疼痛感立刻喚醒了她,眼下情形不明,她必須保持清醒。
“先不要聲張。”她搭着夏青的手站起來:“派人問過門口守衛,是否有這樣一個人進來,出去了沒有,再挑幾個嘴嚴的、信得過的四處找找。”
“是。”
陵淵得了信兒,來不及多作反應,二話不說就往外奔,到行宮門口又棄了馬一路小跑,着急忙慌沖向褚雲兮的寝宮,一隻腳剛踏進去就迫不及待地問:“陛下找着了嗎?”
他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氣還沒喘勻,榻上的側影回過頭,正與他四目對上,他周身一凜,心立刻涼了半截兒,她目光裡的懷疑和審視,讓他不敢繼續上前。
“人找到了嗎?”他擡起灌了鉛的腿,惴惴不安地往前移。
“沒有。”她冷冷地說,回過頭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