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過往,又知她抱負……他的眼神熾熱如火,仿佛能穿透一切,褚雲兮卻不敢再往下問了。
暮色漸沉,燈火零星亮起,荷花池泛起微微的漣漪,被田田荷葉遮得丁點兒不剩。
“天暗了,灏兒怕在等我。”
“我送你。”
“不必了。”
他起身,凝望着她漸漸消失的背影,眼眸幽邃,之前犯過的錯,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進了亥時,周遭一片安靜,陵淵獨自坐在書房裡整理崇州一案的資料,看看是否有所遺漏。
“咚咚咚……”敲門聲起,兩長一短,這個手法與倉梧平日一模一樣,他也就沒擡頭。
“王爺。”
來人一開口,他才知道是誰,将案卷放在一邊:“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
“下個月十八,是我母親的忌日,我想向王爺告個假,回一趟朔方。”翟素雙手交叉于身前,來回不停地搓着,瞧着竟有些緊張。
眼前人急起來可是指着自己鼻子罵的,現下卻這副模樣,陵淵心裡奇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做什麼虧心事了?”
“沒有沒有……”
“那你扭扭捏捏地作甚?”
“這不是怕王爺不同意嗎?”
他不同意?陵淵怔了一瞬,翟素竟然會擔心自己不同意?他思來想去,莫不是太醫院那邊有些阻礙……于是寬慰道:“你放心去,太醫院那邊不用管,我知會一聲便是。”
“太醫院那邊好說,隻是太後那裡,不知會不會同意青兒跟我一道回去。”
他立即明白過來:“她認你了?”
翟素用力地點了點頭,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我說呢,在我這兒支支吾吾半天,原來是為了炫耀。”他笑裡帶着幾分戲谑:“計劃什麼時候動身,我替你去同太後講便是。”
“不着急,眼下時間還早,待回了京再說也不遲。”
陵淵抄起硯台,作勢要砸過去:“你來我這兒尋開心來了?”
翟素頂着張笑臉轉身就跑,腳步輕快,險些把倉梧撞飛。
“他是個藏不住的性子,先前拉着我已經說了一通了,如今又來王爺面前顯擺。”倉梧把拿來的書冊放到桌上,又一一碼齊。
“他來京本就是為了這事,如今如願以償,心裡自然高興。”
“可我瞧着王爺似乎不大高興。”
“怎麼會?”陵淵眉頭輕輕挑起:“隻是有些感慨罷了。我替他高興,可我又明白,距他離開之日越來越近了。”
倉梧在一旁站着,察覺到他眉宇間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陰霾,便知道他說的不是方才翟素所提回朔方祭拜母親的事,而是更遠的以後。
“不會的,宮女二十五歲方可外放出宮,夏青年紀尚小,且有幾年呢,翟素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定會在京中陪着她。”
“你不懂。”陵淵身子朝後仰,整個人完全靠在椅背上:“太後最是心軟,隻要夏青開口求她,她一準放人。”
“那翟素呢?既然王爺不想讓他走,為什麼不開口讓他留下來?”
“京城不是他的歸宿。你忘了那個雪夜,他說過什麼了嗎?”
“自然記得。”那是幾年前,治好陵淵以後,一日天降大雪,三人圍爐夜話,翟素說,他要行遍天下,識遍藥草,搜羅藥方,救更多的人。
“可是王爺明明需要他。”
“我的事重要,他的人生同樣也重要,便是你,若是有一天……”
“我自是與旁人不同。”倉梧打斷了他的話,思忖良久,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這個皇位,王爺是不是真的不打算争了?”
沒人比他更清楚陵淵的變化,當初懷着一腔怒火回京,對皇位志在必得,不過一年多的工夫,轉眼再看,他為朝政殚精竭慮,似乎要安安分分做一個賢臣……
尤其是李曜離開之後,仿佛心氣兒一下就沒了。
“慶州那邊怎麼樣了?”
倉梧暗暗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不回答,像李曜當初問他的結果一樣,可是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不回答其實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王爺大可放心,路同守在那裡,定然出不了差錯。”
陵淵“嗯”了一聲:“當初給他寫信,還怕他不願意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