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她的反應,他怔了一瞬,眸底一抹暗色閃過:“是崇安七年的進士,孤身一人,背後沒有家族的勢力,不到三年,便能在慶州這樣的地方立足,怕是……不清白。”
“你是想從他身上下手?”
“是”。他掌心滲出些許細汗。
“難保蘇硯等人不會起疑心。”
他的手暗暗攥緊:“慶州的魚鱗圖冊便是放眼整個大周也無出其右,以此為借口,帶他去崇州,倒也說得通。”
“你既有把握,照做便是。”
她答應得這樣爽快,陵淵一時有些驚詫,忽地想起什麼,霎時斂去眼中的情緒:“還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事?”
“我在府衙裡,曾看見陳姑娘去找姜秉文,而且不止一次。”
褚雲兮目光閃爍,端起面前的茶輕抿一口:“這事我知道。”屋子裡一陣沉默,片刻後,她接着說:“這是怡君的私事,我不會插手。”
陵淵出行宮時,倉梧正等在門口,看見他的身影便迎上去,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暗暗打量。
“瞧我做什麼?”陵淵瞥了他一眼。
“沒什麼。”倉梧摸摸鼻子,每次王爺從太後那兒出來,他都有些緊張。
陵淵不再多言,自顧自地上了馬,跑了半程,突然勒停:“你覺不覺得,姜秉文身上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姜秉文?倉梧腦海中過了一遍他的模樣,眼前蓦地閃過一個身影:“王爺說的是陸垣吧。”
“你怎麼知道?”
“若不是他,王爺怎會愁眉不展?”
陵淵難得沒有反駁,蹙着的眉倏然舒展,原來不是他多想,姜秉文身上,真的有故人之姿。
聖駕要離開的消息放出去,慶州上下都松了一口氣。然而動身的前兩日,陳怡君突然邀她去臨江别院賞荷,褚雲兮耐不住央求,便換了便服,帶着夏青和幾個随從随她去了。
隻是剛出了行宮,便迎面撞上了陵淵。
“抱歉雲兮。”陳怡君拉着她的袖子小聲說:“我是真的想和你出去走走,可是為了你的安危,不得不請魏王來幫忙,你放心,他保證過了,一路都遠遠地跟着,不會上前。”
“無妨。”她若無其事地說:“魏王便是同去也沒什麼。”
“真的嗎?”
“自然。”她别過臉,目不斜視地從陵淵身邊經過,陳怡君趕緊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些跟上來。
“臨江别院是我外祖家的宅院,知道你不喜喧嚣,我一早便囑咐過了,不許任何人過來問安,院中除了咱們,隻有一些仆役。”
“我打小聽母親說,慶州的風物與京城大為不同,你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出京,我外祖父是愛花之人,養護這些荷花費了大力氣,我前幾日來過一回,便心心念念想着邀你過來看看。”
褚雲兮心頭登時湧上一股暖流,她還是和幼時一樣,瞧着好東西,便想着自己。
“謝謝你怡君。”
陳怡君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端端的,說什麼酸話。”
進了别院,繞過回廊,便是一大片荷塘,荷葉田田,荷花灼灼,微風拂過,散發出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
慶州濕熱,便是前些日子陰雨天,都又潮又悶,渾身上下難受得緊,如今站在荷塘邊,清涼無比,人也松快了許多:“果真是與京城不同,許多品種,在京中都未曾見過。”
“沒錯。”陳怡君得意地說:“這小小一方池塘,足足有荷花一十八種,這一十八種荷花品種不同,狀貌不同,花期不同,種植布局皆有講究,從五月到九月,池塘裡的荷花開得此起彼伏,從不曾少過顔色。”
“好一個此起彼伏!”
一行人走在遊廊上,兩側的荷花令人目不暇接,褚雲兮忽地停在一株荷花前,潔白的花瓣中交雜着些許黃綠,瞧着清新可愛:“這花叫什麼?”
“這我還真不知道。”陳怡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遠處招了招手:“傳院中的花農過來。”
不一會兒,果然有一名男子穿着粗布衣裳,佝偻着身子跑過來。
陳怡君指着方才褚雲兮所問的花:“這花是什麼品種?”
那男子微微擡起頭看了一眼:“回姑娘,這花叫玉碗。”
男子的聲音年輕幹淨,與通身的裝扮大相徑庭,衆人紛紛回過了頭,陵淵動作快,一個閃身護在褚雲兮身前。
賞花的興緻頓時消失殆盡,陳怡君擰着眉,隐隐覺得方才的聲音有幾分熟悉,不顧褚雲兮阻攔,走到那人面前:“擡起頭來。”